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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肌肉痛吗?总觉得腹部有股胀起来的疼痛。想起昨天吃了什么,我微微打了个冷战。

莫非是吃牛板腱吃坏肚子了?

“不对。”我说出声。

就算吃坏了肚子,恐怕也会先拉肚子。不对,这不是牛板腱的问题。

老佐愿意出低价让我们住在这儿,就是因为我们吃不坏肚子嘛。那可是唯一的条件。

所以,一定不是因为牛板腱。

我不顾肚子疼,去洗脸刷牙。当我弯腰想吐水的时候,就猛地一阵刺痛。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疼痛,可又并非不能忍。没事的,没事的。

我想着在肉子起床之前先吃点胃肠药,打开了药箱。里面只有感冒药、创可贴和体温计。我们原来这么健康啊。虽然是件可喜可贺的好事,但唯独在这一刻,令人绝望。

“简直不敢相信。”

哪怕再健康,我还是个小学生啊,难道就从没考虑过我可能突然肚子疼或者发高烧吗?我瞧了一眼肉子,只见她依旧“咝咕噢噢咿”地打着鼾。我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毛巾丢向她。毛巾发出“叭叽”一声,掉在肉子的屁股旁边。

过了十二点,肉子总算醒了。

“小喜久,早上好!!!”

当时的我感觉疼痛似乎比起床时更加严重了一些,又或许是错觉。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当是更疼了,我一时沉默不语。

“早上好。”

“咦?小喜久,你嘴唇是不是有点发青?”

“欸?是吗?可能是太冷了……”

“感冒了?”

“没有,没事的……”

我钻进被炉,蜷曲身体。这样暖暖身子,就没事了吧。肉子一扭一扭地钻出被窝,嘴上好冷好冷地嘀咕着,往厕所走去。

“啊,厕纸又没啦!”

肉子在厕所里大喊。假如是平时的我,一定会说“我去买吧”,可今天做不到。

“小喜久,妈妈出去买点厕纸、面包,还有清洁剂!”

“清洁剂?”

“是呀,必须要来次大扫除啦!”

“嗯。”

“到年末了嘛!”

“嗯。”

大扫除,再怎么也没气力去打扫了。我在被炉里把身子蜷曲得越来越圆。好疼。肉子从上边打量我的脸。

“小喜久,你没事吧?真的不是感冒了?”

我好想告诉肉子,肚子好疼。我好想说,这是从来没感觉过的疼痛。可我总觉得,一旦说出口就会大事不妙。

怎么了!

肚子疼吗!

过去从来都没这样过呀!

啊!

是不是吃牛板腱把肚子吃坏啦!

一想到这些话会接二连三从肉子的嘴巴里冒出来,我就开不了口。

“没事啦。”

“真的吗!”

肉子从来都是百分之百地信任我所说的话。

“那我去去就来!顺便把午饭也买了。乌冬面行吗?”

“嗯。”

“我出门啦!”

肉子连脸都没洗,就精神百倍地冲出门去了。大门关闭的瞬间,我不知多想说出“不要走”,可还是没说出口。

为什么肉子她就是看不懂别人的脸色,看不懂各种场合的气氛呢?不管是谁说的话,她都会竭尽全力去相信。我竟然还奢求她能心有灵犀地理解我,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气,简直想哭。

肉子不在的房间,果然又变成了冷色调的房间。明明有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依然寒冷。一旦察觉到寒冷,身体就好像掉入冰窟。连暖炉和被炉都不起效果了。外头分明没在下雪。

这个小镇的冬天,原来是这么寒冷的吗?

到了十二点十五分,肚子较真地疼了起来。这疼痛是突如其来的绞痛,还有轻重缓急。与此同时,我甚至有点想吐。

难道真的是因为吃牛板腱吗?

“不对。”

就连说出这两个字也很辛苦。

我打算再去厕所试试,鼓起勇气爬出被炉,还来不及感受寒冷,只觉得“吱扭”一下,肚子像是被用力拧了一下,疼痛传遍全身。紧接着,是强烈的恶心。我弯着腰,头在地板上枕了好一阵。

头昏昏沉沉的。

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我从未在意过走到厕所有多远距离,可现在,我为这么远的距离而感到绝望。难以置信。我趴在地上,一点点,一点点,向厕所爬去。总算爬到那里时,明明很冷的天里,我已经满身大汗。

一见到马桶,我就吐了。灰蒙蒙的黄色,夹杂着红黑色的肉片。啊啊,呕吐停不下来。好可怕。不经意间,看到厕纸又挂反了。为什么肉子总是记不住呢?肚子好疼,好疼。

肉子什么时候才回来呀?要不要叫邻居过来呢?可他们要是看到我现在这模样,会怎么想呢?

哪怕不是因为吃牛板腱吃坏了肚子,万一他们看到我腹痛呕吐的样子——

“鱼河岸那孩子,肚子疼得好严重,好像还吐了呢。”

该怎么办?

汗不住地往外冒。好疼,好疼,肚子好疼。又吐了,吐了好多。这究竟是怎么了?

该怎么办?

在这么小的镇上。

在这到处是同学,到处是熟人的小镇上。

在疼痛与呕吐之中,我无数次地祈祷赶快变成大人。我要赶快长大,离开这个小镇,离开这个小小的共同体。

一阵子没见过摄影师,我已经忘记了他的脸长什么样了。在这个镇上也买不到DUPE。这里空无一物,一无所有。

“好疼。”

直到喊出声,我才感觉到,疼痛就是一切。实际也是如此。现在,疼痛已经覆盖了我的整个身体,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疼痛一浪接一浪地侵袭腹部,明明已经没什么好吐出来了,还是有什么东西在顶着喉咙。

不行,我必须靠自己好起来才行。我该怎么办?吃点药就好了吗?可是根本没有药啊。这个连肠胃药都没有的家,算怎么回事啊?

我为时已晚地痛恨起这个装满老土玩意儿的空间。百威、青蛙、不倒翁、凡·高、藤蔓花纹。这房间搞什么鬼啊!

“好疼啊。”

眼泪流了出来。说不定会死呢,我心想。万一是吃牛板腱死的,又要给老佐添麻烦了。老佐他那么温柔,他对我和肉子是那么好。

“好疼啊!”

我哭着大声呼喊时,眼前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