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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疑过汤姆?”我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告诉我?”

“丽比,亲爱的,如果我怀疑他是gay,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相信我,我和你一样震惊得很。只是我以为你的反应会理智得多。”

这至少不是什么新闻了。我和汤姆婚礼前一周,保罗求我取消婚礼。“你还那么年轻,丽比。和别的男人也约会约会,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和汤姆就此定终身。”

“我不是要安定下来,”我告诉他,“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十年了,保罗,我明白像我和汤姆之间的这种爱,我一生不会遇见第二次。”

“丽比,这就好比你以为海滋客海鲜餐厅的鱼是全天下最好的海鲜,可是你从未尝过缅因州的大龙虾。”

“龙虾是甲壳纲的(不是鱼),你是在嫉妒我。”我说,其实我知道后面半句评论一点也不准。婚礼当晚保罗实际上像是我的伴娘,他在我身边再次问我是否确定——是否真的,完全确定汤姆是对的人选。

那时我是确定的。现在,我不确定了。曾经对于汤姆从不扭头看那些擦身而过穿着紧身瑜伽裤的女人我总是很自豪。但很显然,我找错了警告牌。我为自己找了个完美丈夫而暗自庆幸的时候,到底忽略了什么线索?

“哎,我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我吸吸鼻子对保罗说,“而且我以为自己床上功夫挺棒的。”

“虽然我想先干呕一下再承认这点,不过我相信你床上功夫一定很好。你确定你明白汤姆出柜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吧,啊?告诉我你明白。”

我自己提起这茬了,好吧,但现在开始正式进入这个谈话,我似乎还没准备好。“我明白。晚点打给你,好吗?”

“好的,爱你。”

“我爱你多一些。”

“不,我爱你多一些。”他说完就挂电话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

“丽丽丽丽比——!”杰姬总是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叫唱我的名字。即便已经为她工作七年之久,还是听得我头皮发麻。她不停地叫着,哪怕我还没踏进她办公室。“你知道吗,我早上六点半就到公司了,我以为你会早点来,以弥补昨天的早退,更别说你上周还请过一天假。这个城市里到处是晚上、周末加班的医生,你知道的,为什么非要早退去看医生?你没见过我因为个人问题半途离开吧,啊?”

实际上,两天前,她为了做美甲四点就走了。而且我很确定她昨天中午的所谓会议其实是和她的阿根廷小白脸短暂碰面。我可没打算把这些都列出来。

相反,我打开她的办公室门,说道:“早上好,杰姬!”是的,以这样悦耳欢快的声音应对她那龙卷风式的咆哮确实比较奇怪。不过,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经受了那的剧变,对我来说,要做出这样的反应倒也不难——反而让我舒心,甚至是——如此迅速地回到我的高薪马屁精角色。

现在,丽比,有人会问,你为什么愿意为这么糟糕的老板打工呢?你就没有一点自尊吗?我当然有,但作为一个见证了父亲因母亲的医疗费几近破产的人,我对至高无上的金钱也相当尊敬。在保罗的悉心调教下,我先后四次提出辞职,但每次,人力资源部都会以更优厚的薪资和更诱人的头衔留住我。这是因为,虽然杰姬人品不行,却有能力吸引广告商,可惜的是,她很不善于协调员工执行广告合约,以至于公司认为值得专门为她聘用助理(助理头衔写着“媒体管理副总裁”),支付年薪十二万美元的助理费。杰姬好像认为我的工作所得都是她的私人恩惠:“你的薪资和同级别男性员工的一样多,你知道吗,丽比?我为了你快把房顶掀了。”她会用老烟枪的嗓音说,然后手机就朝墙上扔过去了,而且就离我脑袋不远。于是我整个下午都在为她换手机,重新装程序和数据。我常常提醒自己,为杰姬工作是无可避免的恶心经历,有点像结肠镜检查,或者机场安检人员友好地抚摸你全身。

“你知道我可以雇个巴基斯坦的助理,每小时只要八美元工资吗?”杰姬在她神圣的宝座后问道。

“但是那样的助理能给你带来这个吗?”我一边问道,一边从背后掏出一个素食麦麸松饼。出于惯性,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在熟食店停下,买上杰姬常吃的松饼和我的一个糖霜肉桂大面包。据说甜食会助长癌细胞,不过现在担心也晚了。

“嗯——”杰姬说着放下手中的报纸,接过松饼,不管一会儿是否有早餐会议。她的弱点是对免费的东西和碳水化合物食品没有抵抗力。接着,她一边把松饼屑塞进嘴里,一边口授我今天要做哪些事,即便我已经有安排好的日程:给这个人或那个人打电话,为她母亲订鲜花,和这个女人解决纠纷,把这些合同发给那个公司,等等。“杰姬,”我伺机打断她,“请问可以给我一分钟记下最后几条吗?”我感觉注意力不太集中,有点头晕,很难跟上她。

“不!”她打断道。忽略我的怒视,她继续喋喋不休地发号施令,直到我的便笺夹记满任务为止,这些事情够一个远程助理做一个月的了。

她讲完后,把满是松饼屑的包装纸递给我,虽然她桌子下面就有垃圾桶。我眯眼看了看包装纸,叹了口气,从她指缝中取过来,走去扔进了我工作格间旁边的垃圾桶。我回来后,坐在她桌前的有机玻璃椅边上。

她皱了皱眉头,显然表示我的出现让她不悦。通常,我会等她的不悦消解,就像水从水獭身上滑过消散而去。不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现在我似乎无法忽视疾病和丈夫出柜带来的剧变了。事实上,我感到非常恼火。“杰姬,”我说,怒视着她,“我目前在经历一些事情,想请一两周假。今明两天已经有日程,可以先做完这两天的工作。”

“你的私事不是我的问题,丽比。你知道我们都在全力筹备一月份的销售大会。而且你要是想去热带度假,至少需要提前一个月告知我。这周我们就有六七个广告合同要做。你不会真觉得马克一个人能全做下来吧?”她说。马克是公司的高级客户经理,据我所知,他的能力相当出色。

“杰姬,我不去热带度假。我得处理些私事。如果可以,我想请假。”我望向窗外,远处是密歇根湖。现在是深秋时节,湖面波浪很高,浪头发白。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结成冰晶,镶嵌在湖边。恐怕我都不一定能活到看它们结冰。

“不行,丽比,”杰姬打断道,“现在回去工作。”

我仍站着,这时候开始联想癌细胞是不是已经蔓延到大脑,因为我的思绪有些不对。而我的情绪却开始像保罗的小家伙们发火的时候一样:丽比生气!丽比不高兴!丽比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