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疼时期的爱情(第5/6页)

俊俊说:“那我在这里找个男朋友,不算给你戴绿帽子吧?”

我说:“我没那个福分,什么绿帽子、红帽子,我现在连你的蓝颜都算不上,你能抽空给我点儿颜色看看就不错了!”

2010年2月15日,西雅图的情人节,俊俊发了一张照片给我,她钻在一个白色巨人的臂弯里,像一个雕工精湛的东方瓷器。对了,那个白巨人,居然是一个死胖子。

2010年圣诞节,俊俊仍未回国。她说得对——我们要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圣诞节我跟罗子杰和吕浩去A8狂欢,喝得天昏地暗,吐得人事不省。

18

被骡子和驴拉进医院的时候,我的胃已经痛如刀割。

吕浩后来说:“那个当值的小医生极其傲慢,她说没什么事,死不了,不用洗胃了!吊两瓶点滴就得了!”

罗子杰说:“要是我兄弟有事,我绝饶不了你!”

小医生说:“怕你兄弟有事,甭跟他喝酒不就得了!”

吕浩后来又说:“你家这个宋云简直一北京大喇,一句话没把我跟骡子都噎死!”

不好意思,我断篇儿了,忘了交代宋云是谁。

纳兰性德说,人生若只如初见是最美妙的,照这个逻辑,我和宋云初见的那天一定美妙得要死,美妙到我都断了篇,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

一个月后我又去鄞州二院检查,我总觉得胃隐隐作痛,而且疼得很蹊跷,丝毫没有爱情的味道。

门诊上坐着一个梳着牛角辫的小姑娘。那天的太阳极好,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小医生的脸颊上。她的脸上三三两两地散布着雀斑,鹅黄色纤细的绒毛密密匝匝地招摇着,一副青春期资深黄毛丫头的模样。

做完简单的检查,我问她:“你刚大学毕业吧?”

她反问:“那又怎样呢?”

“没什么,瞎问!”

“没事别老喝大酒了,忒伤胃!”

“没喝酒,我有老胃病,以前大学饿的。”

“小样儿,你换个马甲儿我就不认识你了?上个月半夜来要求洗胃的,是你吧!”

“是吧,我记不清了。是不是俩老男人送我来的?”

“先做个胃镜再说吧,这样查不出来了!”

“做胃镜是不是很痛苦啊?”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怕什么?下个星期我就去胃镜室了,你留个电话,到时候,我约你做吧!最多下手轻一点儿,你犯不上害怕!”

“行吧⋯⋯”

“我叫宋云,你留一个电话,可以叫外面的人进来了!”

19

没想到十天以后,真的接到了宋云的电话。我本来是想慢慢耗着自个儿在家休养的——做胃镜,还是有点儿吓人,不过跟人家姑娘约好的事情,又不太好意思推辞掉。管他呢,反正死不了。

没想到,宋云人小小的,手法还不错,整个过程我基本没觉得怎么痛苦,微微有些恶心的时候,胃镜已经做好了。

做完后,宋云一脸严肃地跟我说:“有点儿慢性浅表性胃炎,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那句话,死不了。但要是想好好活着呢,还得把酒戒了。”

她正嘚瑟个没完,忽然电话就响了。她一接电话,马上暴露出资深黄毛丫头的原型:“哎呀,那个火车票太难买了,我还是坐大巴到杭州中转吧!中国铁路真是该千刀万剐呀!”

我心想,如果哪天中国铁路得了胃病,我一定推荐他到你这儿来做胃镜,给你一个为民除害的机会。

“你胡笑什么?”宋云问。

“没笑什么!很巧啊,我刚好最近要去杭州培训。你哪天走?”

“腊月二十七。”

“那我尽量安排那天去吧,顺道捎上你!”

“靠谱吗?”

“靠谱,我开车还行的,最多下手轻一点儿,你犯不上害怕!”

宋云抄起电话又回拨过去:“不用大巴了,基本搞定了!”

20

我跟宋云的事一直顺利得出奇,用刘国伟的话说,一定是老天看不下去你这个老男人整天闷骚,在你腚后踹你一脚,送你踏上一列开往春天的火车。

宋云是那种心直口快、知无不言的女孩,嘴里藏不住事。我只是问了一句:“你家里人都怎样?”她就打开了话匣子,祖上三代都交代得门儿清。

杭州到了,她下车时跟我说:“这回麻烦你了,年后回宁波请你吃个便饭吧?”

我说:“年后我有个饭局,我老同学从北京带着老婆过来,搞家庭聚会,几个同学都和牌了,就我这儿还单调将呢!要不,你过来,算给我随个份子?”

宋云说:“靠谱吗?”

我说:“靠谱,与会的都是资深良家妇女!”

宋云说:“那成了!”

宋云微笑时十分可爱,那些雀斑灵动起来,在面颊上轻舞飞扬。不知怎么,她招手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俊俊,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全是酸楚。

最终宋云跟我去参加了那个八人聚会,刘国伟带着他的小师妹,骡子和驴也都拖家带口。

罗子杰当场揭露刘国伟拿着我写的情书欺骗小师妹感情的故事。宋云瞪大眼睛说:“苏秦,你还有这能耐?”

刘国伟趁机出来给自己解围说:“他能耐大得很!他还会打篮球、唱摇滚,有一首《天堂》唱得可邪门了!”

这种相熟同学的家庭聚会,气氛十分诡异,前一刻还在聊幸福的生活,后一刻就聊到了性生活。

吕浩说:“晚上大刘两口子去睡苏秦那儿吧!给他压压床、暖暖房,这个老男人太寂寞了!”

罗子杰说:“就是!苏秦可以去宋大夫那儿凑合几天,宋大夫再给他治治老胃病!”

那天的氛围极好,大家又都喝了酒,宋云也没多推辞,我就住她那儿了。我们的事一直顺利得出奇,仿佛老天一直在背后有意撺掇。

后来我说:“咱俩都老大不小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咱俩就搁一块儿先处着!”

宋云说:“那成了!”

21

张爱玲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儿,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爱情是个很累的运动。跟自己爱的玫瑰和爱自己的玫瑰在一起,都是一项很累的运动。

说到底,跟自己爱的玫瑰在一起,睡醒觉就要开始奔跑;跟爱自己的在一起,做梦都会想着追逐。

宋云说:“苏秦,你就堕落吧,你就一辈子甭洗脸刷牙洗衣服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