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分 拯救莎拉(第4/5页)

莎拉看见他们把卡西带走了,那天下午她很早就到了家,没有人记得那天只有半天课。她从校车车站跑进公路旁边稀疏的松树林里,透过树林,她看见了她的家。她在想两天以前,妈妈在草地里的所作所为。现在所有的洞都已被填上了,花床周围的白色栏杆仍然东倒西歪。假如她当时没有在看那些栏杆的话,莎拉就能看见她的妈妈和外公外婆在往马路上走,她就会看见外公拎着她妈妈的小箱子蹒跚地走,她就会看见当天发生的一切。可是她没有,因为她正在看那愚蠢的栏杆,等她看见外公把她妈妈的箱子放到后备箱时,已经太晚了。奥古斯特盖上后备箱盖子的时候,卡西吓得跳起来。海蒂站在车门旁边,她凑上前靠着卡西,似乎是在防止一个想要逃跑的动物溜掉。“妈!”莎拉喊道,然后她向那辆车跑过去。但那时,卡西把后车门打开,坐了进去。奥古斯特让了路,他们便启程离开了。

莫瑞尔兄弟继续:“乔布不会诅咒他的上帝。他记得他的孩子、他的房子、他的谷仓。主恩赐了他许多,阿门,恩赐了他许久,阿门,如此慷慨的恩赐——阿门!——即便他不再对他有任何眷顾,这辈子他得到的恩赐也已经够用一千年了。现在,我们挣扎,兄弟姐妹们,我们努力。我们有我们的考验与困难——是的,我们有——但我们是受恩宠的。我们晚上睡觉时,赞美耶稣,第二天早上我们再次醒来。假如那不是恩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而在这所有之上,主也给予了我们更多。他给予了乔布更多。是的,他有。‘因为他创造了忧伤。’现在与我在一起。但我今天要告诉你们,‘他创造了全世界。’上帝伟大。”

牧师的手攥成了拳头,奥古斯特的《圣经》从腿上滑下来。海蒂大叫:“阿门!”布道的音调越来越高,莎拉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跟着牧师的话用脚打起了拍子。牧师卷起他的袖子,在落下之前,莎拉瞥见了他胳膊上有个褪色的文身。外公说莫瑞尔兄弟以前学坏过,是主把他从可怕的世界里拯救了出来,这也是他能成为如此优秀的牧师的原因。莎拉抬起头看他,她发现外公是对的:牧师的眼睛很宽,他的胳膊上背上流的全是黑色的汗,他用拳头不停敲打着讲坛。

假如卡西现在和莎拉在一起的话,她会轻轻地点头,然后脸上挂满笑容,她的眼睛会发光。莎拉仔细地听,她努力把莫瑞尔的话记下来,这样妈妈打电话来的时候可以说给她听。

现在到了哀号的时刻,人们在座位上摇摇摆摆。

“他的胸怀一直敞开,他的恩泽一直都在。”莫瑞尔兄弟说:“我们只需要归顺于他,归顺于光荣,归顺于愉快。”

主的精神降下来了,牧师们闭上眼睛,向天空举起他们的手。海蒂低头鞠躬,但她没有闭上眼睛。莎拉看着周围的人们,她觉得她和外婆是唯一没有让自己得到升华的人。

“有谁愿意在今天下午把他的灵魂献给基督?”

曾经,莎拉问她的外公,上帝有多大,他说,上帝比一颗盐粒还要小,又比海洋还要大。外公说他祈祷的时候,他能听见上帝的声音,像一只轻柔的白色小鸟在他耳边清唱。“我希望你有一天也能听到。”他说。莎拉只听见风琴的声音,还有后排座椅上有谁在小声哭泣。泪水堵在她的喉咙里,她举起手,像人们做的那样——只是想看看这是什么感觉,看看是否有神圣的灵魂会降到她的身上。

“主不在意你都做过什么。”莫瑞尔兄弟说,“他会拿走你的悲伤和痛苦,他会把他洗干净。接受他成为你的拯救者吧。来啊,来到这充满恩赐的座位上吧。”

一个男人向圣坛走去,莫瑞尔兄弟说:“赞美耶稣。兄弟,来吧。”那人摇摇摆摆迈着细小的步子,仿佛是刚学会走路一般。牧师从讲坛上下来,他用手臂搂着这个哭泣的男人的肩膀。一周又一周,莎拉见过无数人哭着走在通道上,她看见他们跪在地上。莎拉的妈妈和外公外婆也是这样来到上帝的面前,然后他们被拯救了。

“还有谁吗?”

莎拉没有妈妈陪伴的情绪在她心中激荡,她迈出脚步,站在过道中央。牧师向她伸出手。有人说:“赞美上帝,他把孩子们又带进他的怀中了。”莎拉被热情的人们推着往前走,她身后的女人们在哭泣。莎拉会成为上帝的孩子,所有那些女人会成为她在基督里的母亲。她来到了圣坛前,牧师拉起她的手。

“你明白将耶稣带进你的心灵意味着什么吗?”他问。

莎拉什么也不明白,她似乎无法感受到其他教徒所感受到的。她只是略微知道他们的虔诚,仿佛是从一扇半掩的门中瞥见镜子中的景象。但她仍然对莫瑞尔兄弟的问题点头——因为那风琴的声响在促使她这样做,而牧师又向她承诺了爱的到来。

“你接受耶稣成为你的主和救世主吗?”莫瑞尔兄弟问。

人们开始低声哼唱,他们每个礼拜天在圣坛召唤的环节都会这样。莎拉总是很欣喜,他们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始,知道该哼哪个曲子。现在他们在为她哼唱,她感到头脑中一阵激动,她让她的身体在牧师的臂弯里放松。

“你接受耶稣成为你的救世主吗?”莫瑞尔兄弟又问。

“我接受。”莎拉说。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精神降临。它会在她周围围绕,它会拥抱她。她感到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滚烫、急切、越来越用力。她睁开眼,外婆已站在了她身边。

“不。”海蒂说。

“谢泼德姐妹?”牧师说,“怎么了,姐妹?”

“不。”海蒂又说一遍,然后把莎拉从他身边带走了。

风琴声停了,人们的哼唱也停了,圣所忽然安静下来。海蒂把她的外孙女带下过道,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已经把希克斯牺牲在了圣坛。她把他送到亚拉巴马去,身上什么也没带,只带了一本《圣经》,结果他现在沉迷于女色,成了骗子。等她明白他有多么不快乐的时候,已经太晚,无法拯救他了。她的双胞胎孩子死了,她把艾拉送回了佐治亚。现在卡西也已经晚了,海蒂也把她送走了。对海蒂来说也晚了,她已经成为基督教里的骗子,她给莎拉展示了虚伪。她不能忍受这个孩子也已经这样腐化,来到这个所谓的恩泽的座位上。莎拉还有时间,海蒂不知道如何拯救她的外孙女。她感到束手无策,毫无准备,就像她16岁做了母亲的时候一样。现在,我们离开佐治亚整整60个年头,她想,新一代已经出生,却仍旧遭受着同样的伤害,同样的痛苦。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摇头,我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