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第2/5页)

“倘若他们派去追捕她的人不多于十个,”他寻思,“那个吕基亚大个子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所有人的脖子给拧断。更别说还有维尼奇乌斯带着武器去支援了。”

这令他觉得好受了些。诚然,用武力与禁卫军对抗无异于和恺撒分庭抗礼。佩特罗尼乌斯也充分意识到,若是维尼奇乌斯跑掉了,逃脱了恺撒的报复,这份罪责很可能会落到他的头上,但是他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了。实际上,替尼禄和提盖里努斯把水给搅浑的想法让他高兴和开心。他决定为了这么个大好目标不吝人力和金钱;又由于塔尔苏斯的保罗劝化了他在安提乌姆的大多数奴隶,他能肯定,为了保卫那个基督徒姑娘,他们会豁出命去战斗。

然而,尤尼斯恰在此时悄悄走进了中庭,他所有的思索和担忧都不见了。他忘记了关于恺撒的一切,忘记他自己失了宠。他不再去想那些不名一文,卑劣无耻的达官贵人,不再去想对基督徒们的拘捕,不再去想吕基娅和维尼奇乌斯。他带着一个鉴赏家的赞赏眼神看着尤尼斯,这个鉴赏家的快乐来自于美;他带着一个爱人的赞赏眼神看着他,这个爱人受到了那份美的滋养。她身穿一件被称作“玉衣”的紫色透明衣衫,透过衣衫,她的身躯恍若一支发着微光的浅色玫瑰;她漂亮得如同一位女神。感觉到他的赞赏,全心全意爱着他并且总是渴望着被他触摸的尤尼斯满脸喜色,就仿佛她是个天真的小姑娘,而非他的侍妾。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我的仙女?”他柔声问道。

“老爷。”她把长着金发的脑袋靠向他。“安忒弥厄斯带了他的歌手来,他想知道今天听他们唱歌是不是您的意思。”

“让他等着。他今天晚上要为我们唱歌。想象一下吧!我们被瓦砾和灰土包围着,然而我们却将要听一首赞美阿波罗的颂歌。”

“啊,老爷!”尤尼斯吸了口气。

“过来,尤尼斯。用你的胳膊搂住我,用你的嘴唇亲吻我……你真的爱我吗?”

“我对宙斯的爱也无法比这更多。”她印上他的双唇,在他的怀中颤抖。

“若是我们不得不分开呢?”

她害怕地瞪视他的双眼。“为什么,老爷?怎么分开?”

“别害怕!也许是我被迫要做一次长途旅行也说不定。”

“那么就带上我一起。”

不过佩特罗尼乌斯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告诉我,我们的花园草坪上有没有常春花?”

“所有的草坪和柏树都被火烧得焦黄,香桃木上一片叶子也没了,花园里一派死气沉沉。”

“整个罗马看着也死气沉沉的,不久之后它就会变成一块真正的墓地。很快就会有一道针对基督徒的敕令,随同敕令的还有迫害,数以千计的人将被迫害致死。”

“为什么要惩罚他们,老爷?他们都是善良安分的人。”

“这就是原因。”

“那我们去海边吧。老爷您的双眸不喜欢看到血腥。”

“好呀。但是现在我必须洗个澡。过会儿到涂油膏室去给我的双肩涂上油。啊,以阿弗洛狄忒的紧身内衣起誓!你之前看起来从来没这么美过。我要给你建一座贝壳样式的浴室,你会像一颗宝贵的珍珠那样躺在里面……但是待会儿就来,好吗?”

他去沐浴了。一个小时后,他戴着玫瑰花环,眼中浸润着肉欲的欢乐,和尤尼斯坐在一张布满了金碟的餐桌旁。一群打扮成丘比特的小男孩侍奉着他们,他们一边啜饮着水晶酒杯中的葡萄酒,一边听着安忒弥厄斯的歌手们弹奏竖琴和歌唱。他们凭什么要在意那些围绕着他们,在废墟中若隐若现,处处皆是的烟囱架子呢?或者,他们凭什么要在意把罗马的灰土刮到他们别墅周围的阵阵大风呢?他们沉醉在他们自己的幸福里,心中只有把他们的生活变得如同神仙梦境的爱。

颂歌唱至一个段落结尾之前,一个负责中庭事务的奴隶打断了他们。

“老爷——”他的声音发颤,又含着一丝担忧——“有一个百夫长和一队士兵在门口。他要求见您。”

歌声立刻停顿,竖琴也没了声音。焦虑掠过每一个人的脸上,因为恺撒很少用禁卫军给朋友们送信。他们的光临通常意味着坏消息,正如现在这般情形。只有佩特罗尼乌斯没有显露出任何愁色。

“他们至少可以让我消停地吃完晚饭。”他用一个经常被打扰的人那种厌烦、疲乏的语气说。接着他对那个门房说道,“让他们进来。”

那个奴隶消失在帷幔之后。过了一会儿,一阵军人沉闷厚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身佩武器的百夫长迈着大步走进屋内。佩特罗尼乌斯认识他。他的名字叫安培尔。他全身披挂,头上还戴着一顶头盔。

“恺撒有一封信给您,大人。”说着,他递出了蜡板。

佩特罗尼乌斯伸出白皙的手臂去取蜡板,看了看蜡板后,他将其传给尤尼斯,仿佛那几块蜡板无足轻重般。

“他今晚要朗诵一首出自他的《特洛伊亚特》里的新歌,并且请我去听。”他说。

“我的工作只是送信。”百夫长说。

“很好。那么就不会有回信了。不过,百夫长,你为什么不在这儿和我们一起歇歇,饮上一杯葡萄酒呢?”

“谢谢您,尊贵的大人。我很乐意为您的身体康泰干上一杯,但是由于还在当值,我不能久留。”

“他们为什么不派个奴隶,反倒让你来做这个信使?”

“我不知道,大人。可能是因为我顺路什么的吧。我在这儿有差事。”

“我明白。”佩特罗尼乌斯点了点头。“你在追捕基督徒。”

“正是如此,大人。”

“逮捕行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几个分队在中午前就去了台伯河对岸区。”

百夫长晃出几滴酒到地上敬了敬战神,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愿众神令您诸事顺心,我的大人。”他说道。

“杯子拿去吧。”

百夫长敬了个礼,接着出了屋。佩特罗尼乌斯示意安忒弥厄斯继续演奏。竖琴声又一次弹起。他想,看来红铜胡子在耍弄我和维尼奇乌斯。我知道他想达到什么目的。他想通过派百夫长来警告我。他们今晚上会盘问安培尔我的反应。

“不,不,你这只残忍无情的猴子,”他轻轻呢喃,自言自语,“你不会从我的回禀中得到多大的乐趣。我知道你不会忘怀你那受到伤害的虚荣心,我知道我没有好下场,但是若是你以为我会哀求您的恩典,用我的双眼巴巴地求你,或者显露出任何害怕和追悔的神情,那么等待你的将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