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9页)

我再次提醒说:骆哥,咱们都是学历史的,诸葛亮说:大事起于难,小事起于易,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是很麻烦的。 这时候,骆驼显得很烦躁。他说:鸟。,我告诉你,咱唱的不是“空城计”!会出什么问题?我的企业,我的证券公司,都好好的。怎么会出问题?凭什么出问题?你这个人,瞻前顾后,不愿意于算了!

话,再也说不下去了。我知道,如今的骆驼,已经听不进我的建议了。我站起身,默默地走出了骆驼的房间。

这天夜里,我没有睡,也睡不着。我跟骆驼,就隔着一道墙。可我们,再也无法走到一起了。这时候,我不由得想起十多年前,我们一起在北京苦苦挣扎,窝在地下室的那些日子。那日子虽然很苦,还是有快乐的……是呀,我承认.骆驼有恩于我,而且,我并不比骆驼高尚。我只是担心……

说心里话,我一直想跟骆驼好好谈一谈。我们都是百姓出身,上面没有“伞”。就算有“伞”,也是借人家的。朗朗晴空,自然无事。可一旦暴雨倾盆而下,借来的“伞”还能用么?只怕连个躲的地方也没有,,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说不定哪一天,雨就真下来了……于是,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想跟骆驼再好好谈一谈。就像往常那样,做彻夜长谈,交一交心,我们毕竟是共过患难的。

可是,当我走到骆驼房门前时,门虚掩着,突然听见两人吵架的声音,是骆驼和小乔在吵架。小乔的声音又尖又厉:我不去。又是夏小羽?你给她做的还少么?我问你,你真心爱过我么?我还是你的女人么?你敢当众说出来么?

骆驼也拍了桌子:我再说一遍,我没让你来,是你自己要来的。

小乔说:你无耻!

骆驼大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乔说:你。就你。我要来?我为什么要来?好,我贱。行了吧?

骆驼气急败坏:你,你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小乔步步紧逼:我有“山”么?我的“山”在哪儿?我想傍你,你让我傍么?我又不是夏小羽。人家夏小羽…… 骆驼说:你这个人,撒沙个啥呢?动不动就跟人家夏小羽比,你能比么?人要有自知之明!

小乔嚷嚷说:夏小羽有什么了不起?不也是个女人么?

骆驼拍着桌子说:你,胡搅蛮缠!

小乔也不示弱,大声说:好,你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咱就说清楚,你给我多少额度(我知道,这指的是活动经费)?

我不好再听下去了,扭头回了房间。

第二天上午,我看见小乔打扮得花枝招展,独自一人出门去了。

你知道什么是“范儿”么?

可我真的是见过一个有“范儿”的女人,她往那里一站,我们所有的人,包括小乔,全都黯然失色。说心里话,竟还有一点自惭形秽……那感觉是说不清楚的。她站在那儿,你就觉得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按我个人的理解,所谓“范儿”,那是修养、气质、仪态所产生的一种共振,是一种气场和磁力。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女士四十八岁。明明是奔五十的人了,看上去亭亭玉立,像是只有三十来岁的模样。她是北京一所大学的教授,名叫单玉。

这位女教授是当晚八点十分走进北京饭店的。那时候,我们刚刚吃过晚饭,几个人聚在骆驼的房间里聊天……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是小乔去开的门。开门后,小乔一脸惊讶之色,看上去有点傻。

这位女教授缓步款款地走进来,她往那儿一站,整个房间的气场都到她那儿去了。她的骄傲不在脸上,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然而然的优越。她微微一颔首,说:打扰你们了吧?

是的,她往那儿一站,屋里就没有人了,或者说你就不想再看别的人了,只有她。不是艳丽,也不是衣着,是“范儿”。她让人心慌。我们甚至不敢上前跟她握手。真的,她把我们镇住了。

这时候,骆驼像是被烫了似的,一下从沙发上蹿起来,说:单老师,单教授,您、您怎么来了?而后,骆驼又慌忙给我们介绍说:这是单教授,部长的夫人。快,坐,坐。小乔,泡茶,泡茶。

“部长的夫人”没有坐,她脸上带着微笑,说:抱歉。我来得匆忙,冒昧打扰,就不多坐了。骆董事长,你昨天去家里小坐,落下了一件东西,我顺路给你捎过来。说着,她打开手包,把一个信封轻轻地推放在了桌子上。

骆驼傻了。我们几个,也都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单教授仍然是微微含笑,很礼仪。接着,她说:我知道,在地方上做事,很不容易。老隋帮你们一些忙,都是他应该做的。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还可以来找他。那雨前茶,我代老隋收下了,谢谢您。下次到家里来,我请你们吃饭,一定来。

就在单教授转身要走的时候,她轻移了一下步子,缓住身子,圊眸一望,仍微笑着说:这位是小乔吧?

小乔张着嘴,迟迟地说:是。

单教授说:乔秘书?

骆驼忙介绍说:是。那个啥,搞宣传……(没敢说“公关”)

单教授点点头,说:多年轻,多好。下次再来,不要去机关了。直接到家里来,好么?

我们都望着小乔。小乔虽年轻漂亮,但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小乔却显得很“薄”。她“薄”成了一张纸。一身寒气,叫人不忍看她。

单教授走了。她的脚步声仍在我们心中回响着……可谓余音袅袅。这就是气场,这就是“范儿”。

桌上放着那个信封,谁都可以猜出来,那信封里装的是一张银行卡,人家退回来了。人家不说退,人家说是“你落下了一件东西,我顺路给你捎过来”。对小乔,人家说,“不要去机关了,直接到家里来”——绵里藏针哪!

这就像是打包退货,连我们这些站在屋子里的人,全都成了“一路货色”。被人家微笑着、客客气气地退回来了……不用看脸色,屋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两个字:尴尬。还不是一般的尴尬,是尴尬到家了。

单教授走后,骆驼的脸一直黑着。后来,他把门重重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