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8页)

“你没有孩子吗?”

他移开了视线:“我没结过婚。”

夏洛特好奇起来:“那你想过要结婚吗?”

“想过。”

她知道自己不该揪住这个问题不放,但她忍不住想要继续问,她想知道这个神秘的男人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子:“发生了什么?”

“那姑娘嫁给了别人。”

“她叫什么名字?”

“莉迪娅。”

“我母亲也叫这个名字。”

“是吗?”

“她是莉迪娅·沙托娃,只要你到过圣彼得堡,你一定听说过沙托夫伯爵。”

“是的,我听说过。你戴表了吗?”

“什么?没戴。”

“我也没戴。”他环视四周,看见墙上挂着一只钟。

夏洛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哪,五点了!我本打算赶在母亲下楼喝茶之前回家的。”她站起身来。

“你会挨骂吗?”他说着也站起身。

“我想会的。”她转身打算离开。

他说:“噢,夏洛特……”

“什么事?”

“不知你有没有钱付账?我实在没有钱。”

“噢!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钱。有的!瞧,十一便士。这些够了吗?”

“足够了。”他从她手心拿出六便士,走到吧台去付钱。真新鲜,夏洛特心想,一旦离开上流社会,就得记住这些事情。玛丽亚若是知道我请一个陌生男人喝茶,不知她会怎么想,她准会吓得昏过去。

他把找的零钱还给她,为她开了门,并说:“我送你一段路。”

“谢谢。”

费利克斯挽住她的胳膊,二人沿街漫步。此时日光仍然很足。一名警察迎面走来,当他走到他们身旁的时候,费利克斯让她停下脚步,装作在看商店的橱窗。她问:“你为什么不想让他看见我们呢?”

“他们有可能正在追查参加游行的人。”

夏洛特皱起了眉头。这似乎有点牵强,不过他对这种事情比她在行多了。

他们继续朝前走。夏洛特说:“我格外喜欢六月。”

“英国的天气太棒了。”

“你真的这样觉得?看来你从没去过法国南部。”

“显然你去过。”

“我们每年冬天都去,我们在蒙特卡洛有一幢别墅。”她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便说,“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是在炫富。”

“当然不会,”他淡淡一笑,“相信你现在已经发现了,在我看来家财万贯并不值得骄傲,反而是一种耻辱。”

“我想我本该意识到这一点的,但我先前并没有。那么你会瞧不起我吗?”

“不,因为这财富并不属于你。”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夏洛特说,“我可以再和你见面吗?”

“可以,”他说,“你有手帕吗?”

她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他擤了擤鼻子。“你真的感冒了,”她说,“你都流眼泪了。”

“看来你说得对,”他擦了擦眼睛,“我们还在那家咖啡店见面吗?”

“那里不能算是个非常合适的地方,是不是?”她说,“我们还是想个别的地方吧。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去国家美术馆,这样如果我碰见熟人,我们就可以假装并不认识彼此。”

“好的。”

“你喜欢绘画作品吗?”

“我想让你指点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两点钟怎么样?”

“很好。”

她忽然想到,到时候自己有可能无法脱身,又说:“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状况,我不能赴约,可以给你捎个字条吗?”

“这个嘛……呃……我经常变换落脚地……”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不过你可以给布丽吉特·卡拉翰太太捎信,她住在卡姆登区科克街十九号。”

她把地址重复了一遍。“我一到家就把它写下来。我家就在前面几百码的地方。”她犹豫地说,“你只能送我到这里。希望你不要生气,但是真的最好不要被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

“生气?”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不自然的苦笑,说道,“不,绝对不会。”

她向他伸出了手:“再见。”

“再见。”他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转身走了。等我回到家,准会挨骂的,她心想,他们肯定已经发现我不在自己的房间里,然后会刨根问底。我就说我到公园里散步去了。他们肯定不喜欢这个答案。

不知怎的,她并不太在乎别人怎么想。她结识了一个真正的朋友。她满心欢喜。

她走到大门口时转身往回看了一眼,他还站在她与他分开的地方,目送着她。她悄悄地向他挥了挥手,他也向她挥了挥手。说不清为什么,他形单影只地站在街头,看上去脆弱而忧伤。这种想法也太傻了,她想起了他在骚乱中搭救自己的情景,他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硬汉。

她走进院子,登上台阶,来到大门口。

沃尔登回到沃尔登庄园时正因为神经性消化不良症难受着。警方的画像师刚刚把刺客的肖像画出来,他便赶在午餐之前离开了伦敦,一路上只吃了些点心、喝了一瓶沙布利白葡萄酒,连车都没停过。除此之外,他还在紧张。

今天他必须再次与亚历克斯会谈。他猜测亚历克斯已经准备了一项反提案,而且估计沙皇今天已经通过电报批准了这项反提案。他希望俄国大使馆头脑清醒些,把给亚历克斯的电报转发到沃尔登庄园。他希望这项反提案还算合理,他好把它作为捷报交给丘吉尔。

他迫不及待地要与亚历克斯商谈公事,但他知道,早谈几分钟、晚谈几分钟实际上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在谈判中显得过于急切往往是错误的做法。因此他在大厅里停下了脚步,先平复了一下心情与仪态,才走进了八角形会客厅。

亚历克斯坐在窗边,看上去忧心忡忡,身旁摆着一大托盘茶水和点心,而他一口也没吃。他焦急地抬起头望着他,问道:“怎么样了?”

“那个人来了,不过恐怕我们没能抓住他。”沃尔登说。

亚历克斯移开了目光,说:“他是来杀我的……”

沃尔登心中蓦地产生一阵对亚历克斯的怜悯之情。他年纪轻轻就肩负着这样重大的使命,身处异国他乡,却有一名刺客对他穷追不舍。可是让他继续为此而担忧毫无益处。沃尔登换上了轻松的语调,说:“我们现在掌握了这个人的外貌特征——其实警方已经让画像师画出了这个人的肖像,只要一两天的工夫汤姆森就能将他捉拿归案。而且你在这里很安全,他绝对不可能查出你的藏身之地。”

“我们原以为我住在酒店也很安全,但他还是找到了我。”

“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这可不是谈判的良好开场啊,沃尔登心想。他必须设法把亚历克斯的注意力转移到令人愉悦的话题上去,于是他说:“你喝下午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