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7页)

“我要跟你说。”哈桑说道,感觉很有些尴尬,换了罗斯托夫会更加巧妙的。“不过我得要你保证,不再向别人传播。”

“同意。”

“狄克斯坦是一名以色列间谍。”

阿什福德的眼睛眯了起来,不过没有吱声。

哈桑深入下去:“犹太复国主义者计划制造核弹,但他们没有钚。他们需要秘密供应的铀来填充他们的反应堆,以便生产钚。狄克斯坦的任务是窃取铀,而我的工作则是找到他并且制止他。我想让你帮我一把。”

阿什福德盯着他的雪利酒,然后一饮而尽。“这个命题有两个问题。”他这样说着,哈桑意识到阿什福德准备将这件事当作学术问题来探讨,这是心有余悸的学术式的典型防卫。“一个是我能否提供帮助,另一个是我该不该这么做。我认为,后一个是前提,反正从道义上说是如此。”

哈桑自忖:我可以抓着你的脖子,把你提起来,摇晃你。也许我能那么做,至少是比喻一下。他说:“你当然应该。你相信我们的事业。”

“没有那么简单。要求我的是干预两个民族的竞争,而双方都是我的朋友。”

“可是只有一方是正义的。”

“因此,我应该帮助正义的一方——而背叛非正义的一方咯?”

“当然啦。”

“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当然’……假如你一旦找到了狄克斯坦,你会怎么办呢?”

“我在为埃及情报机构工作,教授。而我忠于的是——而且,我相信,你也一样——巴勒斯坦。”

阿什福德拒不上钩。“说下去。”他保持着不偏不倚的态度说。

“我得弄清狄克斯坦计划窃取这批铀的确切时间和地点。”哈桑迟疑地说,“突击队要赶在狄克斯坦下手之前到达那里。”

阿什福德的眼睛一亮。“我的天。”他说,“妙极了。”

哈桑心想,他就要到位了。他既害怕又激动:“对你来说忠于巴勒斯坦很容易,不过是在牛津这儿做做演讲,参加一下会议。而对我们这些要在外面为祖国而战的人们来说,就要困难多了。我到这里来要求你做些关乎你的政治的具体事情,决定你的理想有没有意义。这就是你和我要弄明白,阿拉伯的事业对你而言是不是超出了一个浪漫概念而已。这是考验啊,教授。”

阿什福德说:“也许你是对的。”

而哈桑却想:我拿住你了。

苏莎决定告诉她父亲,她跟狄克斯坦恋爱了。

起初,连她自己都拿不准是不是动了真情。他俩在伦敦共同度过的几天是狂热、幸福和爱恋的,但事后她意识到那些情感可能是一时兴之所至。她打好主意先不做决定。她将以平常心来对待,静观事态的终局。

在新加坡发生的一件事使她改变了想法。该次航行的两位男乘务员是同性恋,只占用分配给他们的两间宾馆房间的一间,这样机组就能使用空出的那间举行聚会。在聚会的时候,驾驶员对苏莎调情。那人是个金发男子,笑口常开、态度安详、骨架清秀,还有些令人愉悦的奇特的幽默感。女乘务员们一致认为他是个浪荡哥儿。通常,苏莎会不假思索地跟他上床。可是她拒绝了,这让所有的同事都感到吃惊。她过后反思,决定再也不能有求必应了。她已经抛弃了那一套观念。她所想要的只是纳撒尼尔。就像是……有点像五年以前第二个甲壳虫歌集问世的时候,她翻遍了她的埃尔维斯、罗伊·奥比森和埃佛利兄弟的录音存货,意识到那些熟悉的老曲调已经听得太多,对她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不想再放送了,如今她需要的是更高档次的音乐。嗯,有点像那种感觉,只是还要更丰富些。

狄克斯坦的来信是定音的一锤。那封信天晓得是在哪里写的,反正是在巴黎的欧利机场投递的。他的字体小而工整,g和y两个字母的弯笔写得有些别扭,他把自己的心血投入到每一笔一画当中,一个平素沉默寡言的汉子写出这样的信就益发沁人肺腑。她读信的时候,热泪盈眶了。

她巴望自己能够想出一种方式向她父亲说清这一切。

她知道他不赞成以色列人。狄克斯坦是个老学生,她父亲真心诚意地高兴见到他,而且准备忽略这个老学生站在敌对一方的事实。可是,如今她打算让狄克斯坦成为她生活的长期伴侣,家庭的一员。他在信中说“我想要的是永远”,而苏莎想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啊,是的;我也这样想。”

她认为中东的双方都不对。难民的出逃是不公和可怜的,不过她认为他们应该定居下来,创建自己的新家园。这么做虽然困难,但总比打仗容易,而且她不推崇这么多阿拉伯人觉得不可抗拒的大喜大悲的英雄行为。另一方面,整个的该死的混乱局面显然要归咎于犹太复国主义分子,是他们夺取了原本属于别人的国家。这样的愤世嫉俗的观点对她父亲毫无影响,他看到的是一方正确、一方错误,他妻子的漂亮的阴灵恰恰是在正确的一方。

这对他是艰难的抉择。她早已粉碎了他挽着身穿白色婚纱的女儿走在廊道上的梦想,不过他仍偶尔谈及她定居下来给他生个外孙女的话题。这个外孙竟然是以色列裔对他会是个沉重的打击。

苏莎进家门的时候心想,话说回来,这就是做家长的价值。她叫道:“爸,我回来了。”一边脱下大衣,放下她的飞行箱。没有回应,但他的公文包放在前厅:他一准是在花园里。她把水壶坐到火上,走出厨房,下坡前往河边,脑子里还在选词择句,如何把她的新闻告诉他。或许她该从这次航行谈起,再慢慢绕到……

她在走近篱墙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而你打算拿他怎么办呢?”是她父亲的语音。

苏莎停住了脚步,想不好该不该打扰他们。

“只是跟踪他。”另一个声音说,听着陌生,“当然,狄克斯坦不到事后是不该被杀死的。”

她用手捂住嘴,堵住自己的失声惊叫。随后,她惊骇不已地转身,轻手轻脚地跑回房子。

“那好吧。”阿什福德教授说,“按照我们权且称作罗斯托夫的方法,咱们来回忆回忆我们所了解的与狄克斯坦相关的一切。”

哈桑想着,随你怎么做,但是看在真主的份上,拿出点什么就好。

阿什福德继续说:“他出生在伦敦东区。他幼时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怎么样了?”

“根据我们的档案,她也不在了。”

“啊。嗯,他在战争的中期——我想是在1943年吧,参了军。反正他赶上了攻打西西里那阵子。不久之后,大约在进军到意大利国土的一半的时候,他被俘了。我记不得地点了。有谣传说——我肯定,你记得这件事——他身为犹太人,在集中营吃尽了苦头。战后,他来到了这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