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4/7页)

“西西里。”哈桑插口说。

“怎么?”

“在他的档案里,提到了西西里。据推测,他参与了一船枪械的劫案。那些枪械是我们的人从西西里的一伙匪徒手里买下的。”

“要是相信我们在报纸上读到的新闻的话,”阿什福德说,“在西西里只有一伙匪徒。”

哈桑接口说:“我们的人怀疑,劫持枪械的人用提成的方式贿赂了西西里的那些家伙。”

“是不是在西西里他救了那人一命?”

哈桑不明白阿什福德所说的话。他控制着自己的急迫,想到:让他扯下去吧——这是想好的整个方案。“他救过什么人的一命吗?”

“那个美国人。你记得吗?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狄克斯坦把那个人带到了这里。一个相当粗俗的美国大兵。就在这栋房子里,他给我原原本本地讲了那个故事。现在我们到达了一些目标了。你见过那个人的,那天你也在这儿嘛,还记得吗?”

“我不能说我还记得。”哈桑咕哝着说。他有些发窘,他当时大概正在厨房里引诱艾拉呢。

“这事……还没法确定。”阿什福德说。他凝视着潺潺流淌的溪水,回想着二十年前的情景,他的面孔一时因悲伤而阴沉了下来,仿佛他想起了妻子。随后,他说:“当时我们师生欢聚一堂,大概是边饮着雪莉酒,边议论着无聊的音乐或存在主义,这时进来了一个大兵,开始谈起狙击手、坦克车和流血、死亡什么的。那真是当头一盆冷水,所以我才如此记忆犹新。他说他家祖籍西西里,他的表亲们在那次救命事件之后还款待了狄克斯坦。你刚才说一伙西西里匪徒在那次一船枪械的劫案中拿了狄克斯坦的提成?”

“只是可能而已。”

“也许他不需要向他们行贿。”

哈桑摇了摇头。这是情报,是罗斯托夫好像总能够从中获得什么的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他该怎么运用呢?“我看不出来这一切对我们有什么用处。”他说,“多年前狄克斯坦的那次劫夺怎么会和黑手党发生联系呢?”

“黑手党。”阿什福德说,“这正是我搜寻的字眼。而那个美国人的姓名是科顿——托尼·科顿——不,是阿尔·科顿,从布法罗来的。我告诉你,我记得一切细节。”

“可是联系呢?”哈桑急不可耐地说。

阿什福德耸了耸肩。“这很简单。从前狄克斯坦曾经利用他和科顿的关系拜望了西西里的黑手党,请他们帮忙在地中海进行一次海盗勾当。你知道,人们会重复年轻时的做法,他可能再做一次同样的事情。”

哈桑开窍了:恍然大悟之后是希望大增。尽管是远距离的一种猜测,却自有道理,机会是真实的,他或许就此得以再次抓住狄克斯坦。阿什福德看上去颇为自得:“这是推理思维的一则佳例——但愿我能加上注释之后公之于众。”

“我说不好。”哈桑渴望地说,“我说不好。”

“有点凉下来了,咱们进屋吧。”

他们上坡走进花园时,哈桑掠过一个想法,他还没有学到罗斯托夫的地步,他只是在阿什福德身上找到了他的影子。或许他先前引以为荣的独立自主从此一去不复返了。其中有些不那么硬气的东西。他不清楚别的突击队员是否会有同感,是否因此才转而如此嗜血。

阿什福德说:“麻烦在于,我认为科顿无论知道什么,都会对你守口如瓶的。”

“他会跟你说吗?”

“他凭什么要跟我说?他恐怕不记得我了。我说,要是艾拉还健在,她也许会去见他,告诉他一些事……”

“嗯……”哈桑宁愿在谈话中不提及艾拉,“我只好自己去试试啦。”

他们进了屋。走进厨房,他们看见了苏莎,随后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知道他们找到答案了。

两个男人走进屋门的一刻,苏莎几乎说服了自己:她在花园里以为听到他们要加害纳特·狄克斯坦,是弄错了。那不可能是真的:花园、小河、秋阳,一位教授和他的客人……这里没有谋杀的存身之地,整个念头都是不着边际的,就像撒哈拉大沙漠里出现了北极熊。况且,他的错判还有很好的心理解释:她准备告诉她父亲,她爱上了狄克斯坦,却担心父亲的反应。弗洛伊德可能会预见,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会幻想出她父亲要杀死她的恋人。

因为她近乎相信了这样的推理,她就能对他们微微一笑,并且说:“谁想要咖啡?我刚刚煮好的。”

她父亲亲吻了她的面颊:“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我亲爱的。”

“我刚进门,正想出去找你呢。”我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呢?

“你不认识亚斯夫·哈桑——你还挺小的时候,他是我的一名学生。”

哈桑吻了她的手,用认识艾拉的人们的那种目光瞪着她。“你跟你母亲一丝不差的漂亮。”他说,他的语气中毫无调情和谄媚,听起来只是惊讶。

她父亲说:“亚斯夫几个月以前到过这里,就在他的一个同学——纳特·狄克斯坦来拜访我们之后不久。我想你是见过狄克斯坦的,不过,亚斯夫来的时候,你出去了。”

“这其中有什么联——联系吗?”她问,心中责备自己在说到最后一个字眼时口吃了一下。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她父亲说:“其实,是有联系的。”

这时候,她知道那是真的了,她没有听错,他们当真要除掉她有生以来唯一爱上的男人。她感到就要流泪了,要是一哭可就太危险了,于是转过身去准备起杯盘。

“我想让你做一件事,我亲爱的。”她父亲说,“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念及你母亲的份上。坐下吧。”

她心想,请别再说了,这已经够糟的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父亲坐下了。

他说:“我想让你帮助这位亚斯夫找到狄克斯坦。”

从这一刻起,她就恨上她父亲了。她当时就突然本能地想到:他对她的爱是欺骗性的,他从来没把她看作一个人,他就像利用她母亲那样利用她。她再也不会照看他、伺候他;她再也不会为他的感受操心,不会去想他是不是感到孤独、他需要什么……她明白过来,与她血肉相亲、心怀同样愤恨的母亲,早就在某一时刻认识到了这一点,如今她要做艾拉做过的事情:鄙视他。

阿什福德接着说:“在美国有一个人可能知道狄克斯坦在哪儿。我想让你跟亚斯夫一起到那儿去,问问那个人。”

她未吱一声。哈桑以为她的茫然是没听明白,就开始解释:“你要知道,这个狄克斯坦是一名以色列间谍,跟我们的人民作对。我们得制止他。科顿——在布法罗的那个人——可能正在给他帮忙,果真如此的话,他就不会帮助我们。但是他会记得你母亲,因此可能跟你合作。你可以告诉他,你和狄克斯坦是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