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迷雾重重

“弄丢了?”特里难以置信地说,“你说弄丢了是什么意思?”

“我没说我们一定是弄丢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答得有些痛苦,“更可能只是一时没找到而已。兴许不小心放错地方了吧。如你所知,我们的电脑目前正在安装新系统,而且我们办公室的行政主管上周因不满职级调整辞职了,所以……”

“那可是牵扯一起凶案调查的要证!我手下的警长圣诞节前就送过去了。而你们迄今已编了两套说辞来搪塞她了。”

“我知道,我知道,对此我真的深表歉意。这已是我们的头等大事。和你通话时,我们已经又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但非常遗憾,暂时还没找到……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放哪儿了。甚至也可能误送到别的实验室去了。”

“天呐!”特里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瞧瞧这帮人,微薪养蠢材。”他不禁绝望地摊开双手,转而对简·卡特抱怨道,“他们把证据弄丢了。我们最顶尖的科学家们一个个都深感抱歉,可他们不小心把你的要证寄去了蒙古,或是南极也说不准。拜他们所赐,我们也原地踏步了。”

简叹息一声。她曾对勘查队在铁丝网上搜到的那一小块衣料残片寄予厚望,那道铁网圈着一片胡萝卜田,旁边便是艾莉森·格雷的花园。威尔·丘吉尔曾为此表扬了她一番,而她自己也坚信这一发现正是那种看似渺小、不起眼,最终却能靠它一举破案的关键线索。她不过指望法医能从那上面提取到一点DNA信息。要是与她从彼得·巴顿那儿弄来的DNA样本相符,那就真相大白了——几乎能凭此断定他就是凶犯。若是不符,便很可能是驾驶那辆红色尼桑车的人留下的,她可以着手排查国家DNA数据库,找寻匹配的样本。

有一件事她怎么都没料到,实验室竟会遗失了样本。

特里用指端轮番敲打着桌面。“简直荒唐。”他开口道,“政府为更新这些天价电脑系统花费了数百万,随后想方设法地靠削减员工薪资来弥补。这下倒好,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精英都走光了,换成了一批废物,”他叹了口气,“我们要抓的凶犯就这么高枕无忧地逍遥法外了。”

他和简·卡特一同坐在专案室里。四壁都贴满了地图与照片,几台电脑全待着机,另有不少案宗摊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不过早在这场无妄之灾降临以前,房间里就莫名充斥着一股疲乏滞重的氛围。原因倒不在这两个人身上;和往常一样,年轻的警长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肤色算不得美丽,但非常健康。而特里赶在上班前去健身房锻炼了一个小时,如今只觉得身子暖融融的,十分放松。没错,是这间屋子本身的问题——跟地板并无关系,有位波兰的年轻女工日日负责清扫,今天地上也照旧纤尘不染——寻根究底,是这件案子和铺陈在他们眼前的证据的缘故。特里早上踏进专案室时,无意间从一张照片上拂下了一缕蜘蛛网。只是一小缕罢了,但那恰是艾莉森·格雷的尸首悬在自家楼梯上的照片。相片一角已微微蜷起,蜘蛛网便借势结在了那里。

时间一天天地流逝。而案子还是没有侦破。

“当然,你找到的那块碎布未必就是凶手留下的。”过了一会儿,特里再度说道,“说不定是克洛基希尔那个农夫的,或是他雇来的哪个工人的。”

“我们本可以一一排查,”简接话道,“现在倒好,弄得我们一头雾水。”

“是啊,为今之计只能紧跟我们已掌握的线索继续查下去,只能这样了。”

所有该查的线索,他们一个都没放过。警方一度在房子里大范围地采集指纹,搜寻可疑的纤维和DNA,迄今为止并没得出什么至关重要的定论。病理解剖学家的报告对尸体分析得面面俱到,死者遂终于入土为安。他们逐一走访了艾莉森·格雷的邻居,还分析了她的电脑,查阅了她的邮件。与她有过邮件往来的所有联系人悉数查访了一遭,前来出席她葬礼的亲朋好友,也一个都没落下。还有她的通话详单也从头至尾查验过了。特里曾认为,这也是条很有希望的线索。

“不论凶手是谁,都铁定拿走了她的手机。”特里一边说,一边靠在了椅背上,“至于原因,我们还不清楚。但当天案发前,手机的确还在她手上。这点确凿无疑,因为她往这个号码打过电话。”

“就是德国电信说他们追查不了的那个号码?”

“是的,因为那是台随用随付的手机。不是实名的,也没有账单可查,根本无从知晓所属何人。我拨打过那个号码,但一直关机。”

“兴许他拿走了她的手机后,直接就扔进哪条阴沟里了。”简推测着。

“很有可能。但问题是,她那时打给了谁?”特里从一个文件袋里抽出了一叠资料。那正是艾莉森·格雷的通话详单。每一页上都有一个号码用黄色荧光笔着重标识了出来。“这是唯一一个不知底细的号码,”特里说,“她往这个号码打过电话、发过短信,对方也回过电话,过去三个月中两人的通讯往来总计36次。有时一天就会联系两三回,有时一周都不联系。”他起身走向展板,上面用五彩斑斓的大头针钉着一张地图。“不管这位幽灵通话人是谁,这人总在四处奔波。暂且假定是‘他’吧,我相信肯定是个男人。”

“那些短信呢?电信公司还没恢复出来吗?那里面应该有些线索才对。”

“没有,他们说还在弄。他们的服务器无疑出了点故障。所以他们现在唯一能肯定的,仅是那些电话的拨出地。”他轻轻地拍了拍地图,“为数众多的电话——包括最后一通——都是从约克打来的,少数几次是从波克灵顿拨出的,在斯卡伯勒也打过三通,余下的拨出地散布全国。在伦敦打了两通,还在剑桥打过一通。据此能推断出什么?”

“没准这人是个游商?”简推测道。

“嗯,但他兜售什么呢?教科书、打印纸?死者需要的差不多就是这两样东西了吧。”

“若他们是恋人的话,她可能并没从他那儿买过一针一线。”简说道,“这不正是你的推测吗,长官?”

“没错。那小子开着辆黑色三厢轿车——可能是辆奥迪、宝马、梅赛德斯,或是这三者的混组改装车也说不定。眼下,我简直无比希望冒出个好管闲事的邻居来。住在克洛基希尔的那些人全都啥也没看见。”

“这还真蹊跷,”简缓缓说道,“他明明开着那样惹眼的豪车,却还用廉价的随用随付手机。”简微笑了起来,“长官,你也是男人,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