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2/6页)

网络。欧斯纳德需要听一听每个下线情报员的进展,并且记录在他的笔记本上。情报下线萨宾娜是玛塔的天才创作,也是她的化身,是负责训练科利罗区毛主义秘密分子的政治异议学生,她想要一部新的印刷机取代挂掉的那部,估计要花五千块钱。或者安迪知道从哪儿替她弄部旧的来?

“她自己去买。”欧斯纳德很快就决定,一面写下“印刷机”以及“一万元”。“只是举手之劳。她还以为她的情报是卖给老美吗?”

“没错,安迪,除非塞巴斯蒂安给她另一套说法。”

塞巴斯蒂安是玛塔的另一个创作。他是萨宾娜的爱人,劳苦大众的律师以及退役的反诺列加老兵。拜他一贫如洗的委托人之赐,可以提供许多奇奇怪怪的深度背景情报,如巴拿马阿拉伯穆斯林社群的地下生活之类。

“艾尔法和贝塔呢?”欧斯纳德问。

情报下线贝塔是潘戴尔自己:国民议会运河咨询委员会的一员,同时也兼差替银行大户找体面的投资机会。而贝塔的姑妈艾尔法是巴拿马商会的秘书。在巴拿马,每个人都有个在某处任职的有力姑妈。

“安迪,贝塔回乡下为连任努力,所以才这么无声无息。可是他星期四和巴拿马商业与工业协会有场很棒的会议,星期五还要和副总统吃晚饭。灯光已经在隧道尽头亮起来了。伦敦是不是最不喜欢他啊?有时候他觉得不受重视。”

“还好啦,到目前为止。”

“只是贝塔很纳闷,奖金什么时候才会准备好?”

欧斯纳德似乎也很纳闷,因为他记下来,草草写了一个数字,还画个圆圈圈起来。“下次告诉你。”他说,“那么马可呢?”

“我说啊,安迪,马可呢,过得很好。我们在城里混了一个晚上。我见过他老婆,和他一起遛狗,一起去看电影。”

“你什么时候要丢出问题?”

“下个星期,安迪,如果我有心情的话。”

“嗯,你非要有心情不可。每周从五百元起薪,三个月后再评估,事先付款。他一在虚线上签名,就有五千元现金的奖金。”

“给马可?”

“给你,你这笨蛋。”欧斯纳德说,递给他一杯威士忌,霎时,每一面粉红镜子里都是他的影像。

欧斯纳德露出大权在握的人有些不中听的话要说时的表情。他富有弹性的脸上挂着不满的噘嘴,对屏幕上翻云覆雨的人影皱起眉头。

“你今天好像很快活啊。”带着指控意味。

“谢谢你,安迪,多亏你和伦敦啦。”

“你运气不错,搞定贷款了是不是啊?我没说错吧?”

“安迪,我每天都会为此感谢造物主,只要想到我能无债一身轻,脚步就像装了弹簧般轻盈。有什么问题吗?”

欧斯纳德稳稳地把头摆出准备出拳打击的姿势,虽然他一向都只有挨打的份儿。

“没错,是有问题,真的,问题可大了。”

“喔,老天哪。”

“恐怕伦敦对你不像你自以为的那么满意。”

“怎么回事,安迪?”

“没事,完全没事,真的。他们只是觉得,超级间谍H潘戴尔酬劳过高,不够忠诚,是专门贪钱的双面骗子。”

潘戴尔的笑容慢慢消退,直至完全隐没。他的肩膀下垂,一直撑在床上的双手顺服地搁在身前,让上级知道它们绝无加害之意。

“安迪,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者这只是他们概括的看法?”

“不只这样,他们全都对该死的迈基·阿布瑞萨斯先生很不爽。”

潘戴尔的头陡然抬起。

“为什么?迈基做了什么?”他以出乎意料的抖擞神情追问——也就是说,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迈基和这事没关系。”又充满挑衅意味地补上一句。

“和什么没关系?”

“迈基什么都没做。”

“是啊,他是没做,这就是重点。拖了他妈的太长的时间,只装腔作势地收下一万块现金预付款当成善意举动。你做了什么?也一样,什么都没有,就等迈基编他的故事。”欧斯纳德的声音里有男学童挖苦的刺耳腔调。“而我又做了什么?相信你的生产力,所以付了一大笔丰厚奖金——笑话——说得白一点,就是搞来一个特别没生产力的下线,这位阿布瑞萨斯先生是也:暴君的敌人,平民的朋友。伦敦真是笑破肚皮了,他们在想,这个外勤官员——也就是我——是不是有点太青涩,也有点太容易上当,没办法应付阿布瑞萨斯先生和你这种不务正业又嗜钱如命的大鲨鱼。”

欧斯纳德的长篇控诉根本没人听进耳朵。潘戴尔没把这些话放进心里,反而显得相当自得其乐,让身体放松。他所恐惧的一切都已经过去,无论他们此刻要处理什么问题,跟他的梦魇相比,都像是一杯小小的啤酒。他的手又回到身体两侧,翘起脚,身体往后靠着床头。

“我们很想知道,安迪,那么,伦敦打算拿他怎么办呢?”他充满同情地问。

欧斯纳德放弃威胁恐吓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夸张的义愤填膺。

“一天到晚哭诉他光荣的负债,那他对我们又负有什么光荣的债务呢?一直在吊我们的胃口——‘今天不能说,下个月再告诉你’——让我们一直渴望那个根本不存在的阴谋,还欢喜得要死。他只能告诉那群学生,还有那群只跟学生讲话的渔夫,还有诸如此类的鬼话。看在老天的分上,他到底以为他是谁啊?他到底以为我们是谁啊?该死的白痴吗?”

“那是他的忠诚啊,安迪,那是他宝贵的情报来源,就像你一样,他一定要得到那些人同意啊。”

“去他妈的忠诚!我们为了他这个宝贝忠诚,已经等了该死的三个星期了!如果他真的这么忠心耿耿,从一开始就不该向你吹嘘他的运动。可是他说了,所以你就把他逼上梁山。在我们这一行,如果你把某人逼上梁山,你就一定得采取行动,不能让每个人坐在那里枯等宇宙意义的答案,只因为某个利他主义的酒鬼需要三个星期去取得他朋友的同意之后才能告诉你。”“所以你要做什么,安迪?”潘戴尔很平静地问。

如果欧斯纳德拥有足够的耳力或心力,他可能会在潘戴尔的声音里察觉出一股相同的暗流,与几个星期前他在午餐间首度提起征召迈基的缄默反抗运动时一样。

“我会明明白白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他不耐烦地说,又把头摆出那种大官的姿态,“你去找该死的阿布瑞萨斯先生,告诉他:‘迈基,真不想用这件事来烦你。我那个脑袋坏掉的百万富翁朋友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所以呢,除非你想回到你原来的那个巴拿马贫民窟,和那些不认识的人共谋,去他妈的策划那些阴谋,你还是对我坦白吧。因为只要你做了,就有一大袋钱等着你,如果你不做,就有张小床在一个小地方等着你。’那个瓶子里是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