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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东西的是哪个混蛋?”哈特利问,迫不及待想把荣誉归于应得之人。

“拉克斯摩尔,主子。”

“他就是那个一手搞砸福克兰群岛事件的混球?”

“就是那一个。”

“没经过润改部吧,肯定是。”

尽管如此,班恩·哈特利还是读了两遍,这对他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

“是真的吗?”他问卡文狄胥。

“够真的啰,主子。”卡文狄胥的语气稳健而睿智,这使他的判断格外引人注意。“部分是真的,有效期限则不确定。凡恩的手下可能得快点行动。”

哈特利把报告拉回到面前。

“嗯,至少他们这回他妈的知道该怎么做。”他说,一面沉着脸,对塔格·科比点个头。科比是第三号凶手,卡文狄胥开玩笑给他的封号。他刚闯进房间里,也没擦一下他的一双大脚,怒视着四周搜寻敌人。

“老美还没到?”他咆哮道。

“随时会到,塔格。”卡文狄胥安抚似的对他保证。

“这些畜牲连自己的葬礼都会迟到。”科比说。

杰夫的地方有个特别的好处,就是位于梅菲尔心脏地带的优越地理位置,克蕾利吉饭店的侧面入口近在咫尺,一条有大门阻隔与警卫看守的死巷,住有多位重量级打手、外交官和说客,巷底就是意大利大使馆。另一个好处是可以隐姓埋名。你是清洁工也好,是上门做饭的也罢,或者是信差、管家、保镖、娈童或银河系的大主宰都不打紧,没人在乎。而且杰夫是个善开大门的人,他知道如何接近权贵,把他们全聚在一起。只要有杰夫在,你就可以退居一旁,静待事情发展,就像现在一样:三个英国佬和他们的两个老美客人,每个人都可以否认自己在场,一起大吃大喝他们一致同意没有过的餐宴,没有仆人在旁见证。自助式的,包括从卡文狄胥苏格兰庄园空运来的余温犹存的鲑鱼,鹌鹑蛋,水果和奶酪,还有卡文狄胥的老保姆亲手做的面包奶油布丁。

至于饮料,有冰红茶之类的选择。因为在今天浴火重生的华盛顿,据杰夫·卡文狄胥说,午餐喝酒精类饮料简直是野兽的象征。

围坐圆桌就可以不分尊卑,腿有足够的伸展空间。柔软的椅子,电话插头拔掉了。卡文狄胥对舒服的程度最讲究了。女孩也多的是,如果你想要的话,问塔格吧。

“艾略特,航程还好吧?”卡文狄胥问。

“噢,我简直置身旅行天堂,杰夫。我爱死那些摇摇晃晃的小喷射机了。诺斯霍特78很整洁。我爱诺斯霍特。搭直升机到贝特西79,惊天地泣鬼神哪。真是美丽的发电站啊。”

听艾略特说话,你永远不知道他是在讽刺呢,还是真心欢喜?他三十一岁,是阿拉巴马州出身的南方人。既是律师,也是记者,懒洋洋又爱开玩笑,只有遭受攻击时例外。他在《华盛顿时报》上有自己的专栏,大张旗鼓地和直到不久前名气都比他大得多的人打笔仗。瘦长、枯槁、危险、戴眼镜,脸上只看得见下巴和骨头。

“停留一个晚上,还是马上回去,艾略特?”塔格·科比低吼道,暗指第二个选项是他比较乐见的。

“塔格,很遗憾,宴会一结束,我们就得回去了。”艾略特说。

“不去向大使馆致意?”塔格露出畸形的狞笑。

这是笑话。塔格并不常说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艾略特或狄克上校来访的就是美国国务院。

狄克上校坐在艾略特身边吃鲑鱼,每一口嚼固定的次数之后才吞下去。

“那里没有我们的朋友,塔格,”他很敏捷地回答,“只有同性恋。”

在威斯敏斯特宫,塔格·科比被称为“职繁不及备载”部长。部分因为他的性爱冒险替他赢来这个封号,但主要的原因是他负责的顾问与董事业务之繁多,无人能比。在全国甚至中东各地,没有任何一家国防公司没有塔格·科比,或者应该说,没有一家不属于塔格·科比。就像他的客人一样,他有权有势,隐隐有股胁迫意味。他的肩膀宽厚,眉毛粗黑得像贴上去的。有对公牛似的平庸愚蠢的眼睛。即使吃饭的时候,握紧的大拳头也随时保持警戒。

“嗨,狄克,凡恩好吗?”哈特利越过桌子,快活地叫道。

班恩·哈特利开始施展他传奇性的魅力,没人抗拒得了。他的微笑躲在浓云里如此久之后,这会儿显得如此兴致盎然。上校立刻开朗起来,卡文狄胥也很高兴看见他的主子突然精神一振。

“长官,”狄克上校大声吼道,宛如在军事法庭发表演说,“凡恩将军向你致意,表达对你的感谢,班恩,过去几个月来一直到今天,你提供给他的实质支持与鼓励,价值非凡。”

肩膀后挺,下巴紧缩。长官。

“嗯,你跟他说,他没出来竞选总统,我们真是他妈的失望。”哈特利说,微笑灿烂依旧,“美国惟一的好人竟然没有立足之地,真是天杀的可耻。”

狄克上校对哈特利戏谑的挑拨不为所动。前几次会议开下来,他对这些煽动言论已经习以为常。

“先生,凡恩将军身边有年轻人。将军看事情很长远。将军非常有战略。”在和缓、怏怏不乐的句子之间,他自顾自地点头,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很容易受伤害的样子。“将军读很多东西,他很有深度,知道如何等待。换成其他人,可能现在就开火了。可是将军不会,不会哪,长官。等时机开始对总统造成影响的时候,将军就会在那里左右他。依我之见,他是美国惟一知道该怎么做的人,对吧,长官。”

我听命,狄克上校那双跟班的眼睛如此示意,可是下巴却说滚开别挡路。他的头发理得很短。看他坐得笔直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记起他没穿制服的模样,也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稍微有点疯狂。或者,是不是他们全都疯了。正式的仪式突然结束。艾略特看看手表,无礼地挑起眉毛,望着塔格·科比。狄克上校把餐巾从脖子上取下,一本正经地揩揩嘴唇,然后放到桌上,宛如一束不讨人欢心的花,留待卡文狄胥清理。科比点亮一根雪茄。

“你介意把那根他妈的东西熄掉吗,拜托,塔格?”哈特利很有礼貌地问。

科比按熄雪茄。偶尔,他会忘记哈特利拥有他的秘密。卡文狄胥正在问谁要在咖啡里加糖,有人要奶精吗?至少这是场会议,不是餐宴。五个彼此厌恶的男人,围坐在擦得亮晶晶的18世纪古董桌旁,为一个伟大的理想齐聚一堂。

“你们这些家伙要不要参加?”班恩·哈特利说,他向来都是开门见山。

“我们当然要加入啰,班恩。”艾略特说,脸像海门一样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