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关于今天(第3/5页)

第二次是半小时后,她把朗姆酒倒在他胸前,舔掉,他也依样回敬,两人不慌不忙,熟悉彼此的节奏。她说过不接吻的,但结果就像一开始说他们不会成为情人一样。他们试过慢慢吻、用力吻,还试过只用嘴唇啄吻,以及只碰舌头的吻。

令他惊讶的是他们所拥有的欢愉。乔这辈子跟七个女人上过床,但以他对“做爱”定义的了解,他只跟艾玛做过。尽管跟艾玛的性爱向来无所顾忌且偶有灵感迸发,但艾玛总是保留一部分的自己。他会不小心发现她身在其中,却冷眼旁观。而完事后,她总是更退缩到自己上了锁的盒子里。

格蕾西拉则毫无保留,因此受伤的可能性很高——她会抓他的头发,用卷雪茄的双手用力掐他的脖子,他甚至担心会被掐断。她还会咬他,咬得很深、很用力。但这些都是她包纳他的方式,对乔来说,整个行动推到最极致,就像是其中一方会消失,仿佛他早晨会独自醒来,她已经融入他体内,或是相反,他融入了她体内。

等到他那天早晨真的醒来,想到自己竟有这样的傻念头,不禁微笑。她睡在他旁边,背对着他,头发乱糟糟披在枕头和床头板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溜下床,抓起衣服离开,免得无可避免地谈到他们喝了太多酒、脑袋不清楚的事情。免得彼此更后悔。但他没有溜掉,而是轻轻吻了吻她的一边肩膀。她迅速翻过身来,压住他。于是他判定,就算要后悔,也等过了今天再说吧。

“这会是个专业的安排。”他们坐在楼下的小餐馆吃早餐时,她这么跟他解释。

“怎么说?”他吃着吐司面包,忍不住一直微笑,像个白痴。

“我们会填补彼此的这个……”她也笑了,一边想着用词,“这个需要,直到来日……”

“来日?”他说,“你的家教把你教得很好。”

她往后一靠:“我的英文很好。”

“我同意,我同意。除了把危及说成危险,其他的都算完美。”

她坐直身子:“谢谢指教。”

他继续笑得像个白痴:“这是我的荣幸。所以填补彼此的这个,呃,需要,直到什么时候?”

“直到我回到古巴,跟我的丈夫团聚。”

“那我呢?”

“你?”她叉起一片炒蛋。

“是啊。你回到丈夫身边。那我得到了什么?”

“你成为坦帕国王。”

“王子。”

“乔瑟夫王子,”她说,“也不坏,但恐怕不太适合你。而且当王子的人不是应该很有爱心吗?”

“哪里有矛盾?”

“黑帮分子是只顾自己的。”

“还有自己的帮派。”

“没错。”

“这也算是一种爱心。”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介于困惑和厌恶之间。“你是王子还是黑帮分子?”

“不知道。我愿意把自己想成一个法外之徒,但现在我不确定那会不会只是幻想。”

“在我回古巴之前,你就是我的法外王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很乐意当你的法外王子。我有什么责任?”

“你必须回馈。”

“好吧。”在这一刻,就算她要求他捐出胰腺,他也会答应的。他隔着桌面望着她:“我们从哪里开始?”

“曼尼。”她的黑色眼珠忽然变得严肃,盯着他瞧。

“他有家人,”乔说,“一个老婆和三个女儿。”

“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

“你说过你不在乎他是死是活。”

“当时我可能说得夸张了一点。”

“那你会照顾他的家人吗?”

“照顾多久?”

“一辈子。”她说,好像这是个完全合理的答案,“他为你献出了性命。”

他摇头:“请恕我直言,他献出性命是为了你们,还有你们的理想。”

“那么……”她拿着一片吐司,停在下巴尾端。

“那么,”他说,“为了你们的理想,一等我有了钱,就会很乐意送一袋钱去他们家。这样你高兴了吧?”

她朝他微笑,咬下吐司。“很高兴。”

“那我一定去办。顺便说一声,大家都叫你格蕾西拉吗?”

“不然叫我什么?”

“不知道。格雷西?”

她扮了个鬼脸,好像坐到了一块热炭上。

“格蕾齐?”

又是鬼脸。

“埃拉?”他又问。

“为什么有人会做这种事?格蕾西拉就是我爸妈给我的名字啊。”

“我爸妈也给我取了名字。”

“然后被你砍成一半。”

“我叫乔(Joe),”他说,“就等于西班牙文的荷西(José)。”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她说着吃完了最后一口,“但荷西指的是乔瑟夫(Joseph),而不是乔。大家应该喊你乔瑟夫。”

“你讲话就像我老爸。他坚持喊我乔瑟夫。”

“因为那才是你的名字啊。”她说,“你吃得好慢,像只鸟似的。”

“我听到了哦。”

她抬起双眼,看着他背后,他回头看到阿尔伯特·怀特走进门。他一点也没老,但是比乔记忆中更柔和了,腰间开始有了银行家的肚子。他还是喜欢白西装、白帽子,还有白色鞋罩。还是步态从容,好像全世界只是一个为了取悦他而建的游乐场。他身边跟着彭斯和布兰登·卢米斯,走过来时拿了把椅子。他的手下也跟着进来了,把椅子放在乔的桌边,坐下来——阿尔伯特坐在乔旁边,卢米斯和彭斯坐在格蕾西拉两侧,他们一脸镇定,盯着乔看。

“有多久了?”阿尔伯特说,“两年多一点吧?”

“两年半。”乔说,喝了口咖啡。

“你说了算,”阿尔伯特说,“坐牢的是你,而且我知道坐牢的犯人算日子最认真了。”他伸手越过乔的手臂,从他盘子里抓起一根香肠,吃了起来,像在啃一只鸡腿,“你为什么不伸手拿枪?”

“或许我没带。”

阿尔伯特说:“不,说实话吧。”

“我想你是生意人,阿尔伯特,这个地方有点太公开了,不太适合进行枪战。”

“我不同意。”阿尔伯特草草看了一下店内,“我觉得完全没问题啊。光线好,视线没有障碍,也不会太吵。”

餐馆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神经质古巴女人,现在看起来更神经质了。她感觉得出这几个男人之间的能量在流动,她希望这股能量赶紧从窗子和门流出去。一对浑然未觉的老夫妇坐在她旁边的柜台,还在争论今晚是去坦帕戏院看电影,还是到“热带保留区”餐厅听蒂多·布罗卡的演奏。

除此之外,整个餐馆里没有其他人了。

乔看看格蕾西拉。她的双眼睁得比平常大,喉咙中央出现了一条他从没见过的血管,在搏动。除此之外,她似乎很镇定,双手和呼吸都很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