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5页)

“以前它们都穿有衣服,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衣服逐渐腐烂了。”她指着橱窗里的一张照片说,“1836年,一些孩子在亚瑟王座山上玩耍的时候,发现了那个隐蔽的入口。里面有17口小棺材,可只有8口是完好的。”

“那些孩子一定吓坏了。”雷布思盯着一张照片,试图在那个斜坡上找到入口。

“分析表明,它们制造于19世纪30年代。”

他点点头。

相关信息被印在陈列物品的说明卡片上。《纽约时报》当时报道说,这些玩偶是巫师用来向人施加死亡符咒的。另外一个比较流行的说法是关于船员的:船员在出海前放置木偶,可以保佑他们航行顺利。

“水手们在亚瑟王座上。”雷布思沉思着说,“现在在你眼前的可不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

“你有害怕同性恋的倾向吗,探长?”

他摇摇头,说:“我是觉得离码头也太远了。”

她看着他,但他面无表情。

雷布思继续研究那些棺材,如果他是个赌徒,就会发现这些玩偶与他在瀑布发现的东西占据着大致相等的赌注。无论是谁制造了这些棺材,也不管是谁把这些棺材放在了瀑布旁,那个人一定知道博物馆的展览,出于某种原因,他复制了这些东西。雷布思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些有关死亡的展览品。

“是你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的吗?”

她点点头。

“在派对上这绝对是个很受欢迎的话题。”

“你可能会很惊讶,”她平静地说,“刚接触这些东西时,我非常害怕。可是,我们不都是对我们害怕的事情感兴趣吗?”

在楼下的老博物馆里,他们坐在一个雕刻得形如巨鲸胸廓的长凳上。附近的水景池中养着鱼,孩子们将手伸进去,都快碰到鱼群了,最后一刻他们还是将手缩了回来,咯咯地笑着,紧张地捏着小手:又是充满好奇与担心的一次体验。

在展厅尽头,立着一个巨大的钟。它的机械构造复杂,由骨骼模型和魔界使者的框架结合而成。一个裸体女雕像,似乎被裹在有刺铁的丝网里。雷布思有一种感觉,也许这里隐藏着超出他想象的磨难。

“这是我们的千年古钟,”吉恩·伯奇尔向他解释道,她看了看手表,“再有10分钟,它就响了。”

“有趣的设计。”雷布思说,“钟也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看着他,说:“并不是所有人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雷布思只是耸耸肩,说:“从楼上的展品来看,木偶跟伯克和赫尔之间是有联系的。”

她点点头。“为受害人举办的是假葬礼,我们认为他们可能已经卖出了多达17具尸体,这是很可怕的犯罪。即使找出了真凶,被解剖的尸体也不可能复原了。”

“因为失去了内脏。”雷布思表示赞同。

她没继续他的话题,说道:“伯克和赫尔被捕后,被判了刑。赫尔背叛了他的朋友,并指证了他。最后,只有威廉·伯克走上了绞刑架。你知道后来他的尸体怎么处理的吗?”

这个问题毫无悬念。雷布思猜测说:“解剖了?”

她点点头:“是的,他的尸体被运到旧学院,然后被解剖。如果不是他掘取的大部分尸体被用于解剖学课上,病理医学系还没有尸体做实验呢,那时是1829年7月。”

“这些棺材可以追溯到19世纪30年代。”雷布思若有所思,是不是有人以拥有伯克皮肤制作的纪念品而自吹自擂呢?他问道:“他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吉恩·伯奇尔看着他说:“外科展厅里有一本小册子。”

“是用他的皮肤做成的?”

她又点了点头。“事实上,我替伯克感到难过。他本来是个好人,因经济困难而成为移民,是贫困和机遇将他引向了这条不归之路的。一个欠钱的访客死在了他的家中,伯克了解到在爱丁堡,医学系缺少尸体做实验。”

“被解剖的尸体年龄都很大吗?”

“远不是这样。正如我之前告诉你的,尸体被解剖后,他的灵魂是不能进入天堂的。通常那些用来给学生做解剖的尸体,都是罪犯的。1832年,解剖法规定禁止掘墓……”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似乎血淋淋的过去使她陷入深思,雷布思静静地陪着她。在四楼,他看到了一系列女巫的装备:骨头制成的配饰,钉子从中穿出的皱巴巴的动物心脏。

“了不起的地方,对吗?”

他指的是爱丁堡,但她想的却是爱丁堡周围。“在我很小的时候,”她说,“我就有这种感觉,只有这里能让我的内心平静。探长,你可能觉得我的工作很恐怖,但你的工作更让人可怕,相比来说,更少人愿意接受你的工作。”

“很公平的说法。”他承认。

“我之所以对棺材感兴趣,是因为它们充满神秘。在博物馆里,我们按规定对其进行鉴别和分类。棺材的日期和来源可能不清楚,但我们知道我们处理的对象:骨灰盒、开锁工具、罗马墓地遗址。”

“可这些棺材能说明什么呢?”

她笑了,说:“的确,这也是令人沮丧的地方。”

“我理解那种感受,”他说,“就像处理案件一样,如果处理不了,它始终萦绕在脑际。”

“如果你反复思考,就会想出新的线索。”

“或者新的疑惑,就是这样。”

他们对视着。

“也许我们的共同之处超出了我的想象。”吉恩·伯奇尔说。

“也许吧。”他赞许地回答。

尽管那根分针还没走到数字12那里,但钟已经敲响了。参观者都被吸引了过来,孩子们惊奇得张大了嘴巴,复杂的结构给那些过分装饰的数字赋予了生命力,当钟声响起,也开始奏起了不祥的风琴乐。钟摆来回震荡着,像一个擦得光亮的镜片。望着它,雷布思从中看到了自己以及身后的整个博物馆,包括每一个参观者。

“你可以走近看看。”吉恩·伯奇尔告诉他。他们站起来,向前走去,加入拥挤的人群。雷布思认出了木刻的希特勒和斯大林,他们好像拿着带齿的锯子。

“这里还有一些不同的东西,”吉恩·伯奇尔说,“还有一些木偶在其他地方。”

“什么?”他慢慢移开他的眼睛。

“如果我把自己拥有的东西送给你,那将是最好的礼物……”

周五的半天时间,雷布思一直在等着下班。大卫·科斯特洛的车库的照片被展示在墙上,他的MG是一部宽大的敞篷车。法院的研究员们还没有得到允许从车辆和轮胎上移除水印,这并不妨碍他们好好看上一看。车已经很久没洗了,如果说车是洗过的,就要问问大卫·科斯特洛这车为什么还如此脏了。他们将菲利帕的朋友以及熟人的相片整理到一起,展示给德弗林教授看,当看到她男朋友的照片时,德弗林开口抱怨:“手段真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