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6页)

“我们一起在学校待了很多年,是最好的伙伴。后来有段时间失去了联系。”

“你没有结过婚吗?”

她低头看着盘子,说:“不,在加拿大的那段时间结过婚,但他英年早逝了。”

“很抱歉。”

“比尔死于酗酒,他的家人永远都不相信。我想这也许是我决定回苏格兰的原因。”

“因为他去世了?”

她摇摇头:“如果我继续待下去,那就意味着参与他的家人一直忙于杜撰的故事。”

雷布思认为自己听明白了。

“你有个女儿吧?”她突然问道,希望改变话题。

“萨曼莎,她……大概20岁了。”

吉恩笑出声来:“难道你不知道她的准确年龄?”

他苦笑道:“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她是个残疾人,这很可能不是你想知道的事。”

“哦,”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他,“这对于你很重要,你不会一开始就想谈这个问题。”

“是的。幸亏她依靠齐默架又能站起来了。”

“这样很好。”她说。

他点点头,不想去讲整个故事,她也没打算再问下去。

“这个汤怎么样?”

“很鲜美。”

他们沉默了两分钟,然后她像询问新朋友一样,问了他的工作情况。通常雷布思谈论自己的工作会感觉很尴尬,因为他不确定别人是否真的感兴趣,即使他们感兴趣,他知道他们并不想听未经删节的完整版本。比如说,有关自杀和解剖尸体之类的案件,一些人因心胸狭隘和痛苦绝望而进入牢房,以及周日晚上突然爆发的那些家庭冲突和利器伤人案件,专业的暴徒和吸毒者到处惹是生非等。当他开始讲述这些时,他总是担心自己的噪音会与对工作的热情相违背,因为他的工作总是能给他带来刺激与惊喜。面对吉恩·伯奇尔这样的人,他也许会对自己的方法以及案件的最终结果并无太大把握,但他觉得,伯奇尔可以与他一样看穿事物的本质,然后洞悉记忆中的其他事物。而她意识到,他对工作的热爱本质上源于他喜好窥视和怯懦胆小,他专注于其他人生活中的微小细节,以及其他人的难题,因而忽视了对自己薄弱之处以及失败之处的审视。

“你打算吸烟吗?”吉恩听上去很开心。雷布思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中有一支香烟。他大笑起来,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又将那支香烟放了进去。

“我真的不在意。”吉恩告诉他。

“我没有意识到……”他转移话题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告诉我关于其他玩具娃娃的故事吧。”

“我们吃完再说吧。”她坚定地说。

午餐结束后,她要求埋单,然后他们走出餐厅,午后的阳光驱赶走了冬日的严寒。“我们步行吧。”她搂着他的胳膊对他说。

“去哪儿呢?”

“梅多赛德吧?”她建议。所以那里成为了下一个目的地。

明媚的阳光将人们吸引到了户外绿化带的树荫下。飞盘冲向天空,慢跑者和骑自行车的人奔驰而过。一些年轻人脱下了T恤躺在草坪上,旁边放着几罐苹果酒。而吉恩正在给他讲述这个地方的历史。

“我想这里以前有个池塘,”她说,“布鲁茨菲尔德以前有许多采石场,而马奇蒙特曾是个农场。”

“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动物园。”他诙谐地说。

她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总是这么玩世不恭吗?”

“否则脑子会生锈的。”

她决定穿过马路到马奇蒙特路。“你究竟住在哪里呢?”她突然问他。

“阿登街,只需要走过沃伦德花园路。”

“离这儿不算远。”

他会意一笑,尝试和她目光接触,问:“你是在等待我的邀请?”

“老实说,是的。”

“现在我的房子里一片狼藉。”

“如果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会很失望的。但我的膀胱说,它需要解决空间难题……”

当他听见马桶冲水的声音,便开始拼命地打扫起居室。他看看四周,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像用吸尘器清理被炮弹轰炸后的残余一样:根本就是徒劳。所以他索性走回厨房,冲泡了两杯咖啡。冰箱里的牛奶虽然是星期四买的,幸运的是它还没坏,而此时她正站在门口注视着他。

“谢天谢地,我可以为这个烂摊子找个借口。”他说。

“几年前我也为房子重新更换了电线。”她向他表示同情,“那时候,我还考虑要卖掉它。”当他抬起头,她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了两人的共同处。

“我正打算卖掉。”他承认。

“有其他特别的原因吗?”

因为鬼魂。他应该告诉她的,但他只耸了耸肩。

“想要一个新的起点?”她猜测道。

“可能吧,你要放糖吗?”他把杯子递给她,她接过杯子仔细端详,只见水面上浮着一层牛奶。

“我不放牛奶的。”她告诉他。

“天啊,对不起。”他试图从她手里拿走杯子,但她没有还给他。

“没关系。”她说。然后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便笑了起来,“真是个了不起的侦探,你刚才还在餐馆里看见我喝了两杯咖啡。”

“没有注意到。”雷布思点头承认。

“起居室里有可以让我们坐下来的地方吗?既然我们已经对彼此了解一二了,现在应该向你讲讲那些玩具娃娃的事情了。”

他擦了擦桌子的一隅,而她将单肩包放在地上,拿出一个文件夹。

“事实是,”她说,“我知道这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很疯狂的,但我希望你保持平和的态度,不要抱任何成见。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先了解你……”

她将那个文件夹递过来,他从里面取出一叠剪报。然后他一边听她讲,一边在面前的桌子上整理这些剪报。

“我第一次碰见有人给博物院写信,大概是在几年前。”他举起那封信,她点了点头。“一名来自珀斯的安德森女士,她听说了亚瑟王座棺材的故事,想要告诉我在狩猎塔附近也发现了类似的棺材。”

从邮票可以看出这封信是加急件,主题是“在本地酒店发现的一些神秘东西”,内容是:发现了一个类似棺材形状的木盒子,旁边放着一些碎布。一个人出去遛狗时,在灌木丛里的树叶下发现了这个木盒子,那人猜想它可能是玩具,便将它带回了酒店。却没能够找出合理的解释,那时是1995年。

“这位女士叫安德森,”吉恩说,“她对当地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于是她便将这个剪报保存了下来。”

“没有玩偶吗?”

吉恩摇了摇头,“也许是某个动物把它叼走了。”

“可能吧。”雷布思与她意见一致。他看着第二张剪报,拍摄于1982年,来自于《格拉斯哥晚报》的一篇报道——“教堂谴责可恶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