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4/8页)

我认为,理由很简单。凡是滥杀案件全都太特殊,找不出一定的模式。每一个个案都不同,每一次杀人都特异。……

诸位会说:“他们一样都是发疯。”……

不,令人困惑的一个公分母,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男人。在这个恐怖殿堂之中,女士们在哪里?被害人有之,凶手绝无。对,有一个马莎贝克。不错,但是,她是与一名情夫共同“合作”的,杀人是为了一个贪念。这只能算做冒牌货。

我们不把贪念列入连续性盲目凶杀的动机……今晚我们归列的乃是一连串独立性的谋杀,往往经历一段很长的时间,被害人与被害人之间没有关系,被害人与凶手完全陌生……。

那么,刑事警探应该追究什么呢?什么样可能的动机来帮助他逮住真凶呢?……

第一,疯狂的欲念。这个通俗小说上常见的主题,的碓存在。……性的狂乱:满腔热情经由恨、无能、毫无爱情的性空虚转变成了暴力。于是乎他渴望血,籍杀人求得发泄和满足。但是他知道自己在杀人——他会哭——绝不是为了死者,而是为他自己;他心里的一股怨气——他会在浴室的镜子上用口红涂写“阻止我,别让我再杀人了!”好像真有人能够驾驭他的疯狂。其实不然……

第二,报复。……山姆之子就是一个例子。我将这个动机解释为憎恨某一特定型态的个人,或是群体,在凶手病态的心理认为,这些人该死。不管女人、黑人、同性恋、穷人、贵人或者漂亮的女孩,都可能成为特定该死的对象。

……

第三,弃绝感。……与报复极端近似,只是弃绝感的由来不是因为个人或群体。而是被社会、被整个世界、甚至生命的本身遗弃了的感觉。凶手自怨自艾,“我不想来到这个世间,”接下来就是,“谁让我来的呢?”

从前有一个杀人狂,名叫潘兹兰。他聪明、有思想,却遭受侮辱、遗弃。于是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滥杀无辜,在他来说这不是杀人,而是杀掉生命的本身。

这就是弃绝感:社会摒弃他,他就摒弃社会。他要肯定自己。我就是我。要引得全世界都注意!怎么证明?谋杀就成了一面最好的镜子。……

最后一点,不中用。……有一些起不了作用的小人物,他们的极端怀疑主义特别强,他们受消极的否定论侵蚀,受绝望感摆布。……

他们以杀人来证明自己战胜了人类的戒律:“汝不可杀人”。或者以杀人来证明那些死者的信仰错误。不管证明的是哪一点,凶手的行为就像是传播混乱的使者。

山姆之子的作为就含有那么一点极端怀疑主义的味道。但是我并不相信他的动机只这一项。应该是两三个以上的动机相互作用产生的。

……所以,杀人狂的动机很少单纯的只有一个。我们不是蚯蚓。我们是最复杂、最会胡思乱想的生物。遇到这类连续性的盲目凶段案件,刑事组警探的工作,就是透过这些奇奇怪怪的动机,抽丝剥茧之后,才能能够、比较有希望的、抓到凶手。

……

04

晚餐没有问题。鸡肉香脆。烤马铃薯咸淡适中。沾莴苣叶的辣酸酱很够味。餐桌上还有一瓶冰镇的加州白葡萄酒。

可惜的是蒙妮卡的情绪,把这顿可口的晚餐整个破坏了。她沉默忧郁,心神恍惚。

“怎么了?”狄雷尼问。

“没什么。”

两人收拾好餐桌,静坐着冲咖啡嚼脆饼。

“怎么回事?”他再问。

“没什么。”还是这句答辞,但是他瞧见她眼里贮着泪。他起身,凑向她。胖胳臂环住了她的肩膀。

“蒙妮卡,究竟什么事?”

“今天下午,”她吸着鼻子说。“那个座谈会是谈小孩子受虐待的问题。”

“要命!”他拉过椅子,坐在她身边。手握着她的手。

“艾德华,那太可怕了。我以为自己承受得住,可是不行。”

“我明白。”

“他们放了一部彩色影片。我真想死。”

“我明白,我明白。”

她凝视着他。

“我不知道你怎么忍受得了,看这类事情看了三十年。”

“我始终不能习惯,”他说:“永远都不能。你以为布恩为什么会开酒戒?”

她一惊。“为了这点?”

“部份。也是绝大部份。看着人怎么对付人——还有对付那些孩子。”

“你看他会告诉蕾贝嘉吗?”

“我不知道。可能不会。他觉得惭愧。”

“惭愧!”她喊道。“对遇害的死者表示同情觉得惭愧?”

“这是警察的职责。不容许参杂其他的情绪。”

“我想喝一杯白兰地,”她说。

白兰地喝过,厨房清理完毕,夫妇俩便进入书房。蒙妮卡坐下来,动手写信给孩子们:小艾迪、莉莎、玛莉和希薇雅。

狄雷尼坐在她对面的一张旧木椅上。他又斟了一杯白兰地,边饮边看着赫伯的演讲稿。这已是第三遍。

郎赫伯讲述的这些动机并无惊人之处。以他三十年警探的经验,狄雷尼都办过这些类似的案子。他认为郎赫伯的说词最大的问题之一,是理论重于实际。

好比在实验室里,生物学家、科学家的兴趣专注在分析一个动物、一头野兽。但是对本身陷在森林中的人而言,这些分析、解说毫无意义。他面临的是纯猝的恐惧和危险。

刑警人员就是置身在森林里的人。犯罪学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是实验室里的人。后者关心的是因,前者关心的是果。

另一点令狄雷尼失望的,便是“为什么”女人总是不在连续盲目凶杀凶手的名单之内,郎赫伯没有作深入的探讨。

狄雷尼任由讲稿落在他的腿上。他摘下眼镜,按摩鼻梁,疲乏的揉着眼睛。

“要不要再来一杯白兰地?”他问太太。

她摇了摇头,专心写信。他定定的望着她。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她显得女人味十足。皮肤润滑,发丝闪亮。

她起劲的写着,脸上含着笑。这一刻,狄雷尼感觉,她彷佛就是他心目中一尊完美无瑕的女性塑像。

“蒙妮卡。”

她抬起头,眼光带着问号。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关于座谈会的问题?如果令你心烦的话,就不必了。”

“不会。我现在已经好了。你想知道什么?”

“他们有没有给你有关虐待儿童案件的统计资料,是增加还是减少?”

“有,”她点头。“近十年一直在增,不过发言人说这可能是因为医生和医院方面警觉性提高,据实向官方呈报的关系。过去,他们都相信父母的说词,认为孩子是意外受伤。”

“很可能,”他同意。“他们有没有按性别来统计这些案子的主犯?是男的多还女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