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第3/7页)

她从地上拾起喜帖,搁在一边。送不送礼,她还要考虑。送了礼会使古尼兹自觉惭愧?或者更使他深信,她是一个仍旧爱着他的一个肤浅、没脑筋的女人呢?

她慢慢脱下衣物,进浴室,淋完浴。穿上睡袍,换了拖鞋。

时间还很早,才十点。她可以听收音机、看电视、或者看书。

她却什么都不想仿。从皮包里掏出瑞士军刀。这把刀已经热水冲过,干布擦过,上好了油。

她带着刀进厨房。拉开刀刃。电动开罐器上附有磨刀石。她仔细的磨利了刀锋。

为了试刀锋利的程度,她执刀回卧室,又快又狠的,把柯珍妮与古尼兹的结婚喜帖割得稀烂。

04

四月二十六日,星期六,傍晚六点,古卓依提着当天下午便买好了的水果蛋糕,走出公寓。

爽朗的春夜,碧空如洗,和风拂面。前一周的惆怅已随春风一扫而空,激起新生的希望。夕阳残照,竟柔和了都市的楞角。

她搭乘公交车到二十三街下,再步行至米尔耐的寓所。

那是一幢翻造过的家庭式五层楼公寓,房子外观保养不错。小小的前院栽着藤蔓,铁篱漆得很新,信箱盖和门铃盒都擦得雪亮。

米尔耐住的是三之二号。她按了电钮推门进去,登上铺有土色地毯的楼梯。墙上贴着花式繁复的壁纸,处处都很干净。

米尔耐站在房门口,笑脸相迎。他倾身亲了亲她的面颊,引她入室。她第一眼便瞧见一瓶新鲜的剑兰,她想着这花是为她而买。颇为感动。

两个人对望一会,同时爆笑。他们事先讲好不必穿得太正式。古卓依穿的是灰绒裙,褐色高领毛衣,软皮皮鞋。米尔耐穿的是灰绒长裤,褐色高领毛衣,软皮皮鞋。同色同样。

“情人装!”

“男女不分!”

“哪,我们的小点心。”她献上蛋糕。

他一手接过。“卓依,来,坐这儿,这张椅子最舒服。我们来交换,你切蛋糕,我调鸡尾甜酒好吗?”

“太棒了!好多年没喝过,我都忘记怎么调法了。”

“我也是,”他笑道:“我买现成配好的。刚才尝一口,还算不错。”

他在小厨房里忙的时候,卓依点上一支烟,浏览着这间小小的公寓。房间是长方形的,但是很大很宽敝,两扇长窗恰巧面街。

浴室紧靠小厨房。厨房真小,只容下一个小炉灶,一个冰箱,一个水槽和几个小柜子。一张木头餐桌摆在正室。桌上搁着两块塑料餐垫,两套美耐皿的餐盘和不锈钢的刀叉。

两张椅子,一张沙发,一个小桌几。没有吊灯,只有两盏落地台灯,和两个小台灯,一个放在小书桌上。另外有电视、收音机,和一个书架。

墙壁清一色的白。悬着两帧梵谷和荷马的复制品。桌几上有几个相框。沙发和椅子都套着与窗帘相同的印染花布。

古卓依最喜爱的,是这房间的整洁惑。她不认为这一切是米尔耐为了她,才临时“装扮”出来。这些本来就是这样。端正地竖在书架上的书,绷挺的沙发椅套,桌子、台灯上停留的灰尘——样样都中规中矩、一丝不乱。

米尔耐端出鸡尾甜酒,坐在她对面,热切的等她喝第一口。

“唔,不错。尔耐,你吃了维他命没有?”

“吃了吃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是真有效,我确实好多了。”

她点头,两人静静的面对面坐着,米尔耐紧张的先开口:

“我没有试过味道。我是说,原来准备烤马铃薯和汉堡。可是临时又决定改做我母亲最拿手,也是我最爱吃的烤肉。我买了一罐酸辣酱,很好吃——我是说,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我真的没有试过味道——”他努力装笑,“你看,我像神经病,一个人说个没完。我只是希望一切都很好,不要出问题。”

“一定很好,”。她慰他。“我爱吃烤肉。加了洋葱丁吗?”

“有有,还有蒜味面包屑。”

“我母亲也是这个做法。尔耐,要我帮忙吗?”

“噢,不必,你就坐这慢慢喝酒。再半个小时就可以上菜了。还有时间再喝一杯甜酒。”

他重回厨房。卓依持着酒杯,东走西看。看画,看书,看照片。

“都是你的家人吗?”她叫着问。

“什么?”他探出头。“哦,对对。父亲母亲和三个兄弟,两个姊妹,还有他们的小孩子。”

“大家庭。”

“是啊。我父亲两年前去世,母亲还在。我的兄弟姊妹全都结婚了。我现在有五个侄子、三个侄女。厉害吧!”

她晃过去,靠在小厨房的墙边,看他做事。他手脚明快利落,似乎对烹饪颇有两手。她想起古尼兹,他连烧开水都不会。

“再来一杯,”米尔耐又斟上两杯甜酒。“马上就可以上桌了。我冰了一瓶勃艮地葡萄酒。我不喜欢欢喝温温的酒,你呢?”

“冰的好喝。”

“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卓依?”

“没有。就我一个。”

她看着他用油,少许牛乳、盐和胡椒粉拌马铃薯泥。

“你说你不会烹饪,我看你是个非常好的厨师。”

“……马马虎虎。一个人住久了嘛,我不想天天啃热狗三明治,只好学着动手。不过做给自己一个人吃,太没意思。”

“的确。”

的确是一顿可口的晚餐。她一再的恭维,他一再的谦虚。但是她风卷残云的吃法,证实了她所言不假。

“太棒了,尔耐,”她满足的朝后靠。“我真是吃得开心。”

“我也是。咖啡和甜点现在就上?”

“待一会。我撑得就像条猪。我来帮忙收拾吧?”

“不不,不去管它。先休息。”

两人坐在杯盘狼藉的餐桌上,抽着香烟。米尔耐取出一小瓶加州白兰地,抱歉着没有小酒杯,只能就着喝甜酒的大杯。味道一样好。

她说:“大家庭一定很有趣。”

“……”他显得迟疑。“有好有坏。坏的其中之一就是缺少隐私权。我是指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连只抽屉都没有。”

“我有自己的卧室,”她说的很慢。

“那是天堂。我和一个哥哥合住一间房到我念大学。大学里又跟三个室友合住到毕业。来纽约之后才获得了独占独享的权利。豪华啊!”

“现在还有这种感觉?”

“差不多。每个人都会有寂寞的时候。记得当年我有那么一大堆兄弟姊妹,有时候还是感到寂寞。我几个兄弟都很壮,只有我最干。他们打篮球踢足球,跟我和不到一块。”

“姊妹呢?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妹妹。”

“有有。”他笑了。“美莎,最小的,我们家的老么。我们俩好多地方都相同,时常一起出城,坐在野地里朗读诗文。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她想当竖琴师!屈安碧卢没有人会教竖琴,家里又供不起她到外地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