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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乌巴城。

虽然每个阿拉伯的探险家都曾公开或秘密地寻找过乌巴城,但是好像从没有人找到过它的遗迹。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任何两个探险家关于这个传说之地在阿拉伯半岛的哪个地方都没有达成共识。格兰特重新用这个神奇的关键词——乌巴城,翻阅各类书籍。他发现每个权威人士都有自己引以为傲的理论,争论的地点相去甚远,由也门到阿曼。他注意到,没有任何一位作者会贬低或质疑这个传说来辩解自己的失败,这个故事在阿拉伯半岛广为流传且形式多样。感性的作家和科学家都相信这个传说有事实基础。发现乌巴城成了每个探险家的梦想,但是沙子、恶灵和海市蜃楼守卫着它。

其中一位最厉害的权威写道:“当这座传说之城最终被发现时,可能不是靠努力或计算,而是由于意外。”

由于意外。

由于一位飞行员被沙尘暴吹离了他的航线吗?

当比尔·肯里克从遮蔽他视野的棕色沙尘暴中出来时,那就是他所看见的吗?沙地中一座空荡荡的宫殿?当他“开始晚归成习惯时”,就是特意去找或看这个地方吗?

在这初次的经历后,他什么也没有说起。如果他看见的是一座沙地中的城市,那么是可以理解的。他会被取笑,取笑他看见的是海市蜃楼,等等。即使有OCAL的人员曾听过这个传说,他们也会取笑他的异想天开。所以比尔,这个把M和N紧紧写在一起,有点谨慎小心的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返回去再看看。一次又一次地返回。或者是因为他想找寻曾经看见过的地方,或者是为了去看看那个他已经确定位置的地方。

他研究地图。他阅读关于阿拉伯半岛的书籍,然后——

然后他决定去英国。

他准备和泰德·卡伦一起去巴黎。但转念又想自己在英格兰停留一些时间。他在英格兰没有亲人,而且多年没有来过英格兰。据卡伦所说,他好像从未对此地有过思乡之情,也没有和这里的任何人有过固定的通信往来。他的父母丧身后,他由一位姑妈抚养,而此人现在也去世了。从那之后,他就再未有过返回英格兰的念头。

格兰特往后一靠,寂静围绕着他,几乎能够听见落下的灰尘。年复一年,这些灰尘悄无声息地落下,就像乌巴城。

比尔·肯里克去了英格兰。大约三个星期后,当他要和朋友在巴黎见面时,却以查尔斯·马丁之名出现在苏格兰。

格兰特能够猜到他为什么想去英格兰,但为什么要冒充?为什么短暂地造访北方?

他以查尔斯·马丁之名是要去探访谁?

他可以在高地探访某个人,然后从斯库尼乘飞机去见朋友,在圣雅克酒店共进晚餐。

但为什么以查尔斯·马丁之名?

格兰特把书放回架子并满意地拍了拍,这个动作此前他花时间查找赫布里底群岛时是没有过的。随后就去拜访小办公室里的陶利斯科先生。他至少找到了肯里克的线索。他知道如何追踪他。

他询问陶利斯科先生:“你说,在今天的英格兰,谁是阿拉伯半岛方面最厉害的权威?”

陶利斯科先生摇着他的夹鼻眼镜,不以为然地笑了。他说在托马斯和菲尔比之后有一大堆的后继者,但他认为只有赫伦·劳埃德算得上真正的权威。可能是陶利斯科先生自己偏爱劳埃德,因为他是唯一用英文撰写文学的人。但这确实是真的,他除了天赋之外,还有才干、正直和好名声。他在各种探险中完成各类巧妙之旅,在阿拉伯人中也享有地位。

格兰特谢过陶利斯科先生,就去查阅名人录。他想找赫伦·劳埃德的地址。

他没有去更方便更好的卡利多尼亚饭店,而是遵从内心那股荒谬的冲动,前往了城镇的另一头用餐。仅仅几周前那个漆黑的早晨,处在B7阴影下的他就是在这里吃的早餐。

今天的餐厅没有只开一半灯的昏暗,这个地方刻板而光亮,摆有银器、玻璃杯和桌布,甚至还有领班走来走去。当然还有玛丽,她还像那天早晨一样沉着、舒服、丰满。他记得自己曾是多么地需要实实在在的安慰,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受尽折磨、筋疲力尽的人是自己。

他在同一张桌子坐下,靠近纱窗的前门,随后玛丽来取他的订单,问他这些天在特利河鱼钓得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特利河钓鱼?”

“你下了火车,就是和兰金先生来吃的早餐。”

下火车。他在经历了一夜斗争和煎熬后离开火车,那个令人憎恶的夜晚。他离开火车,不经意的一眼和瞬间的惋惜,B7的尸体留在了那里。但是那瞬间的同情却获得了B7百倍的回报。B7一直跟随他,最后拯救了他。是B7让他去了那座岛屿,在那疯狂、寒冷、狂风的岛上什么也没有找到。在那段奇怪荒谬的境地,他做了从未做过的事情,他笑到流泪,他跳舞,他让自己像一片叶子一样从空旷的地平线吹到下一个地平线,他唱歌,他安静地坐着看着。他回来时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他欠B7的永远也还不清。

当他吃着午餐时,想到了比尔·肯里克:这个无根的年轻人。他孑然一身会孤独吗?还是仅仅为自由?如果是自由,是燕子的自由,还是老鹰的自由?是逐日的掠过,还是高傲的飞翔?

至少,他拥有在所有地方和时期都少有的让人喜爱的特质,他是一个行动派也是一个天生的诗人。这也让他和OCAL的员工截然不同,那些人只是像不会思考的蚊子一样穿越大陆,在天空中画着图案。这也让他和下午五点伦敦火车站的人潮不同,对于那些人来说,冒险毫无价值。如果B7里死去的人不是西蒙尼也不是格伦菲尔,至少也是他们这类人。

因此格兰特爱他。

他身体里的那个声音说道:“你知道,如果你不小心,你就会发生比尔·肯里克的事情。”

“我已经好了。”他庆幸地说道。那个声音带着失败者的沉默消失了。

他给了玛丽很多小费就离开了,然后去订了两张次日早晨去伦敦的机票。他还有一周的假期,而且特利河里有成群的鱼,漂亮的银色战斗鱼,但是他还有其他事情。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只有一件事:比尔·肯里克。

他对于坐飞机去伦敦还有些疑虑,但不是很严重。当他回头看看自己时,那个不满一个月以前,从伦敦邮政列车下来,踏上斯库尼站台的人,那个被恶魔缠身、恐惧万分的人,他简直都认不出来了。现在,那个凄惨的家伙只剩下一点点的害怕而已。恐惧本身已不存在。

他给帕特买了很多甜点,够他吃三个月吃到吐,然后就驶回了丘陵。他担心甜点对于帕特太过优雅,或者有点娘娘腔,因为帕特宣称他喜欢的是迈尔太太橱窗里贴着“欧哥坡哥之眼”的甜点。但是劳拉肯定每次只给他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