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町电话男(第4/9页)

不过,诸如此类的故事,这几年我在街头已经听到耳朵都要烂了。小鬼的失业率居高不下,也难怪会奋不顾身扑向眼前的钞票。

我看向圆形广场的对侧。

“阳儿,你是真心想要离开公司吗?”

“真的。”

“你不会再从事转帐诈骗吗?”

“不会。”

我从钢管长椅站起来,缓步走在呈同心圆状散开的石板路上,渐渐靠近他。

“虽然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但是我会试试。不要用预付卡打给我,告诉我真正的手机号码。”

阳儿迟疑了一下。大概是有一种会被脱个精光的感觉吧?只要有号码,他的本名、住址、年龄,以及其它的个人情报,全都查得出来。地下世界的情报网,只要肯出钱,什么都有可能查到。

“知道了,你先挂电话。”

我切掉手机。灰色连帽外套的小鬼从长椅站起来,边走边用另一支手机选号码。我的手机响了。

“这是我的私人手机。这样一来我就毫无退路了呢。”

“没错,你要走出地下世界,回到光明之中。”

我们边走边讲,彼此的距离渐渐缩小。我和电话男在圆形广场中央面对面。到了可以看见他眼底的距离时,我把电话挂了。

“嘿,叫我阿诚就行了。”

“知道了,阿诚。我是高槻。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的专长是讲电话。”

然后我们握了手。出乎意料之外,电话男的手相当温暖。

这次,我们并肩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那,阿诚打算怎么做?我这里有一些可以动用的资金。”

我什么都还没想到,所以随口胡诌:

“向警察密报是最简单的。在你逃走的时候,警察会处理公司的事,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阳儿以一种不屑的眼神看着我。

“你这样也算很有本领的麻烦终结者吗?那样的话,我会在全国被通缉吧。即使没人找到我,暂时没事,但进监狱的那些家伙,也会知道是我出卖了他们。总有一天,我会被他们报复的。那就是地狱了。”

我在长椅上伸懒腰。

“我知道这个想法行不通啦。我才刚接受你的委托,哪可能想出什么妙计?我会再跟你联络。从今天起,你就别再搞转帐诈骗了。就说是感冒了什么的,不要去上班。”

阳儿点点头,站了起来。

“知道了。阿诚,拜托你了。”

他圆鼓鼓的灰色背影,逐渐远离春意盎然的池袋西口公园。时间刚过中午,我从长椅上站起来,朝着大都会广场前进。到Tsubame Grill [6]吃个汉堡再回家好了,或许顺便逛逛HMV[7]。

我在音乐杂志中读到,顾尔达[8]在二十五年前录制的莫扎特钢琴奏鸣曲,现在已经找到了,值得一听。

在这么美好的季节里,我才不想听什么又昏暗又艰涩的音乐。

那天下午,我一面听着乍听之下很纯粹,其实闪闪发亮的钢琴奏鸣曲,一面顾店。我试着从各种角度思考,最重要的是那个二十六岁的社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背后撑腰的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头?毕竟他是每个月上缴三百万圆以上的优良企业小弟,对方毫无疑问会拚死保护他。

到了傍晚,我拿出手机。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转帐诈骗最忙碌的时段应该已经结束了。我选了阳儿的号码。

“我是阿诚,现在方便说话吗?”

阳儿的声音背后,有街上的噪音。

“可以呀,我已经离开公司了。”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所以试着问他:

“你们的办公室是什么样的地方?”

“就是一般的短期租赁公寓,每三个月会搬一次。”

虽然都是公司,但是营业内容违法的公司,毕竟不太一样。

“这样呀。对了,社长他,呃,是不是叫浅川来着?在他背后撑腰的组织,你知道是哪一挂的吗?”

“我不是很清楚,社长没有把那方面的人介绍给员工。我们只知道他要上缴一笔钱。反正,社长认识的,大概是几个小喽啰吧?”

果然是以流氓为本业。即使阳儿公司的人全数遭到警察逮捕,只要切掉组织的末端就没事了。这种制度的设计,让警方动不了上头的人。

“那么,阳儿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查出背后是什么黑道组织?”

“就算有方法,这么可怕的角色我可演不来。只要流氓记住你的长相,就没办法马上抽身了吧。”

“我知道了。那,告诉我办公室的地址。”

阳儿告诉我的地址,位于要町一栋短期租赁公寓。

“还有公司所有成员的名字,以及他们各自的角色。”

我摊开外送订货用的单子,以铅笔写下公司成员的资料。虽然是只有五个人的公司,每个人还是有象样的职称。

浅川社长之下的第二把交椅,是古田恭介专务(二十四岁)。我把其它两个一般董事的名字也写下来。

那天,我一直思考到半夜。我最想调查的是替浅川撑腰的,到底隶属哪个组织。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查出撑腰的流氓是谁——引发某种麻烦,看看对方有什么行动。

我在大半夜拿出手机,打给池袋的孩子王,安藤崇。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新年以来首次听到的冰一般的声音。

“这次又是什么麻烦?”

这个家伙老是不懂得来点季节问候语。我好整以暇地说:

“今年一定要去赏花。不带部下,也不带女人,只有我和你。”

池袋的两大型男,在立教通观赏染井吉野樱。国王完全没兴趣。

“三秒钟之内,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我就要挂了。一、二……”

“等等,这次是转帐诈骗。”

他的声音稍微变得柔和,大概是觉得有趣了吧。

“那倒还不坏。”

“崇仔,你知道在西巢鸭有个独居老人自杀的事件吗?”

“不知道。你说吧。”

我把从阳儿那里听来的情报,连同新闻的内容,全部讲给崇仔听,也讲了员工平均年龄二十二岁的转帐诈骗公司,以及有某个组织从中收取费用的事。

“那么,阿诚希望G少年做什么?”

我咧嘴笑着说:

“假扮流氓。”

崇仔也毫不掩饰地笑了。

“好像很有趣。”

“我就说吧。我希望崇仔帮我吓唬一下对方,质问那个社长是在谁的许可下,在池袋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