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头罩(第6/14页)

“那个伴游中心业务做得挺大的,好像不光是日本高中男生,甚至东南亚小鬼都有。店名好像叫“欢乐之夜”,电话是……”

这情报贩子终于笑了起来,显然他发现了我急于想得到那个电话的态度,所以他又朝我伸出了手。我不得已又付了一张千圆钞票。“希望”便掏出手机,找出了“欢乐之夜”的电话号码,然后把手机屏幕伸向我。我把号码输入了自己的手机里,并在临别时向他问道:

“能最后再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吗?”

活动广告牌一脸倦容地点了个头。

“你能告诉我这家伴游中心收费的行情吗?”

“这当然知道了。好像不比应召站便宜,七十分钟两万日元,九十分钟两万五千日元。”

差事还不错呢。

“伴游小姐通常都能抽几成?”

“六成。”

我马上算了一下。如果一天接两个客人,沙雅至少能赚两万四。就算一周只上三天,那一个礼拜就能收入七万日元。这么多钱,怎么可能把一家五口过得这么拮据呢,至少不会住那种便宜公寓,不至于求人免费施舍烂香蕉吧?

看来这里面问题不这么简单。

虽然我已经付了钱,但我还是向“希望”道了声谢,便离开了池袋北口。回家路上,我又反覆算了几次,越来越坚信一点,那就是沙雅向我乞讨水果,除了贫穷之外想必还有其他理由。

第二天,沙雅并没有到我店里来。虽然有些疑虑,但我毕竟不能老往他家跑。于是我还是一如往常地看店打发了一天。毕竟在这么个风和日丽的春日,从早到晚依序播放贝多芬的小提琴交响曲同时招呼着客人,心情还是不坏的。

晚上十二点以后,正准备上床睡觉时,突然接到了沙雅打来的电话。躺在床上的我一接起电话,旋即听到他那仿佛女孩般纤细的嗓音:

“阿诚先生,是我,沙雅。”

“有事吗?今天怎么样啦?”

沙雅似乎很兴奋,也没回答我这问题,便一股脑儿地说道:

“昨天起我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依阿诚先生说的,上高中继续升学。明天我就要把这个决定跟那个人说。如果顺利的话,我会立即跟您联络的。明天还得去上学,所以晚安了!”

他自顾自地说完这番话,根本不管我是否听得懂就挂断了电话。我原本想打回去,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想问他的问题多不胜数,但我也记得自己在念中学时,早上困得不得了的模样,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他多睡一会呢,有什么事情想问就等明天吧。

可惜的是,那晚我一整晚都没睡好。原本乌云密布的夜空,一到黎明便开始下起蒙蒙春雨,我还来不及搞清楚天是什么时候亮的,就到了该上市场进货的时间。我随便靠即溶咖啡和面包果腹,便开上家里的小货卡向市场驶去。

进货回来后,我依旧是睡眼惺忪,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打开了店门,每年入春后的头两、三个礼拜,我大概都是这副模样。不管睡多少都觉得没睡饱,原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老是变得更迟钝,但愿不要把本钱给瞎找出去了。

到了依旧下着蒙蒙细雨的傍晚,突然看到右手提着书包的沙雅出现在我们家店门口。只见他撑着一支三百日元的中国制塑胶雨伞,沾着雨滴的僵硬脸庞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我一看到他,便取出了装着淘汰水果的塑胶袋,却看到沙雅一跛一跛地朝我走来。

“你怎么了?”

沙雅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摇摇头,并以视线指向人行道上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

他看来和沙雅一样是缅甸人,身上穿着条纹西装,白衬衫胸口的扣子没扣,坦露着胸脯,黝黑的脖子上还挂着两张白金的狗牌。想必他就是沙雅口中的“那个人”吧。沙雅一收下塑胶袋便说道:

“我以后不能再到这儿来了,贾隆不准我上高中,也不准我再和阿诚先生说任何话。”

雨伞上的点点雨滴映在沙雅的脸庞上。只见他通红的两眼里泛着泪水。大概是不想让我们再交谈下去吧,那穿着条纹西装的家伙一路瞪着我走了过来。虽然打扮和沙雅的父亲截然不同,但眼里却有着同样的空洞眼神。我旋即向沙雅问道:

“他是谁?”

沙雅眼神里充满畏惧地回答道:

“他叫贾隆·瓦拉迪,是我们伴游公司的司机。”

这时,站在稍远处的缅甸人大声朝我们喊道:

“你们俩在嘀咕些什么?”

瓦拉迪一走近,我就发现他是个身体很健壮的彪形大汉。只见他昂然挺胸站在我和沙雅之间,眼神凶狠地瞪着我。看来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一些人会长成这副德性。每家工厂都会造出不良品就是这个道理吧。这种人跟寄生虫一样可恶。我从店门口随手拿起一颗柳橙,仿佛在秤重似的紧握手中,嘲讽地看着他说道:

“我要和沙雅聊什么是我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管呢?”

瓦拉迪眯起眼睛看着我说道:

“少妨碍我们做生意,你这个变态!”

他说话很怪,特别在说变态那两个宇时,我有些愤怒,这世界,竟然有人胆敢在我家水果行门前撒野。看来是时候该出手痛揍一个人了。瓦拉迪粗暴地搂起沙雅的肩膀,然后刻意挤出一个微笑对我呵道:

“你听好,这小鬼说以后再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了。而且今后他的手机将由我保管,你也休想打电话给他。你就好好看着你的水果行吧,少碍着人家做生意。像你们这种日本色狼,哪可能了解我们怎么过活。所以少给我插手!听到了吗?”

瓦拉迪从口袋里掏出沙雅的手机,翻了开来凑向我。

“沙雅,咱们走!”

说完,他又狠狠地瞪了我一会儿,接着便恶狠狠地转身,走回雨中的人行道。我走到惴惴不安地看着我和瓦拉迪的沙雅面前,把手里的柳橙递给他,然后看着他说道:

“虽然我还没完全弄清楚情况,但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所以,沙雅,请你千万别放弃。”

“还发什么呆?赶走!”

瓦拉迪凶狠地催促道,一脸伤感的沙雅只得一跛一跛地跟着这个伴游公司的司机离去。

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晚上,沙雅的爸妈在最后一班电车停驶的时间过后来到我们店里。只见他妈妈蒂温搀扶着爸爸站在门外。一脸焦急地向我问道:

“好人先生,我们家沙雅到现在都没回家。你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