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2/6页)

我发现了一条通往树林的小道,穿过了一座小小的木桥,我一直沿着路向前走,直到来到村子后面的山坡上。我坐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下,试图找到琳娜的房子,我觉得我找到了,但我并不确定。小河与空地将我和村里的房子隔开了,我只能看到房子背面的窗户里移动的人影,但无法辨认出任何人。

我需要买一个望远镜才能看清是什么东西。

我原路返回琳娜的房子前,那个男的还坐在那里,琳娜也在那里,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用奶瓶给孩子喂奶。我不知道那是一个男孩还是女孩,但我现在起码知道琳娜有一个丈夫。

我决定乘车回去。等了好久,晚上汽车的班次更少,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让在门口等我,他在台阶上睡着了。

他问我:“你去哪儿了?”

我说:“怎么了?我欠你钱了?你在这儿做什么?你们能不能别再烦我了,你们所有人。”

让起身,低声对我说:“我一直在等你,我需要一个翻译。”

我开了门,走进了厨房,说道:“走吧,已经很晚了,我要睡觉了。”

他说:“我饿了。”

我对他说:“与我无关。”

我把他推到楼梯那里,他继续说:“夏娃希望可以下次审判的时候再见到你。她负责外国人还有难民的一些事务,和我们相关的事情都和她有关,她一直在问我关于你的事情。”

我说:“和她说我已经死了。”

“但事实不是这样,桑多尔,你没有死。”

“她会明白的。”

让问:“你怎么变得这么凶,桑多尔?”

“我没有变凶,我只是累了,让我安静一会儿吧。”

我买了望远镜和一辆自行车。因此,我可以不用再等公交车,想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琳娜的村里,白天或者晚上都行,离市区只有六公里的路。

我不再跟踪琳娜,出了工厂,我会直接坐车回市里,而她则在她的那一站下车,不会再看见我。

除了在食堂的时候。

要等更晚一些,晚上的时候,我才会去用望远镜偷看琳娜,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琳娜哄孩子们在小床上睡下之后,和丈夫一起睡在大床上,然后关上灯。

有时,琳娜会倚在窗前,嘴里叼着烟向我这里望着,但她看不见我,她只能看见树林。

我很想告诉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看着她,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里,我一直很关心她。我很想告诉她不必害怕,因为我在这里,她的哥哥,会在任何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她。

我在哪儿读过,或者听说过,在古老的埃及,最完美的婚姻就是哥哥和妹妹的结合,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琳娜只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我没有别的妹妹了。

星期六到了,星期六的时候,工厂休息。于是我骑车去了琳娜的村子,观察着这对夫妻,有时在房子前,有时在树林里。我看见琳娜换了衣服,背起包来到公交车站准备去城里。

我骑车跟在车的后面,它停下的时候,我就可以追上去。我们几乎同时达到中心广场,琳娜下了车,进了一家理发店,而我进了一家小酒馆,坐在朝向广场的窗户边,等待着。

两个小时之后,琳娜走过来了,买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发型也变了,她现在是短短的卷发,和约兰达一样,或者几乎差不多。我很想告诉她这个发型真的很不适合她。

和预期一样,她又坐上公交车,我骑车跟着她,一直陪她到了家,但因为是上坡,我到得比她晚了些。

那个周六,我忘记去找约兰达了,尽管没有任何有趣的事情发生,我也和琳娜一直待到晚上八点。当我回家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忘记买吃的东西了,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我可以去约兰达家吃饭,可是我更想去我的同胞们都爱去的那家小酒馆吃点东西。

不出意料,我在那里看到了让,他正在喝啤酒,周围围坐着一群难民,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让对他们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坐下吧,桑多尔,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我和其他人握了手,然后问让:“你们怎么交流的?”

让笑了起来:“这很简单,我们通过手势交流。”

他向服务生比了八个手指:“啤酒!”

他朝我靠过来,说:“你会付钱的,对吗?八杯啤酒。”

“是的,当然,还有八份配着土豆的香肠。”

服务生端来了食物,我把钱包放在桌上的时候朋友们鼓起了掌,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又点了些啤酒。

就在这个时候,约兰达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在一团迷雾中看见了她,我喝了很多酒,香烟也在空气中弥漫。

我对约兰达说:“坐下吧。”

“不,跟我回去吧,我弄好了晚饭。”

“我吃过了,坐下也吃根香肠吧,我们都是朋友。”

她说:“你喝醉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约兰达,我还想在这里喝点酒。”

她说:“自从你认识你的这些同胞,你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对,约兰达,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到以前那样。为了知道这个,我们也许该停止见面一段时间。”

“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

“很好,那我等着。”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应该怎么去认识琳娜?

奇怪的是,她的车间主任或者社会福利管理员从来没有找过我为他们做翻译,工厂的工作确实很单调,对一个聋哑人也可以解释得清楚。

这是第二次我觉得琳娜可能哑了。她很少说话,或者说,她从不对任何人说话。

我只能在餐厅的时候试图和她搭话。

一般来说,我总是能很轻易地和女人搭上话,但是,对于琳娜,我有些害怕。我无比害怕被拒绝。

这一天,我下定了决心。当端着咖啡走过她桌前时,我停了下来,用母语问她:“您还需要一杯咖啡吗?”

她对我微笑:“不,谢谢,但请坐。我不知道您是我的同胞,这也是为什么您会跟踪我,是吗?”

“是的,正是如此。那些从我故乡来的人,我对他们都感兴趣,也愿意帮助他们。”

“我想我不需要您的帮助。您是谁?”

“一个资深的难民。我在这儿住了十五年了,我叫桑多尔·莱斯特。”

“我喜欢桑多尔这个名字,我父亲也叫桑多尔。”

“您父亲多大年龄了?”

“这有什么重要?他快要六十岁了,您为什么对他感兴趣?”

我回答:“我的父母在战争中去世了,所以我有点好奇您的父母是否还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