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变奏(第4/7页)

「打烊前做最后检查的时候,我发现他在厨房里睡着了。不能让他睡那儿,厨房要保持整洁。所以我把他带到一个空房间里,让他睡在床上。我打算让他吃顿早饭,然后和和气气地请他离开——我经营的可不是小旅店。

「故事到此远没有结束。早饭时我看到他情况不错,不过我差点认不出他来了。几个女孩让他洗了澡,帮他修剪了头发,刮了胡子,让他穿上了干净衣服——我的衣服,把他包扎坏眼睛的又脏又破的布扔了,换上了一条干净的白绷带。

「亲戚们,我不会和大趋势作对。姑娘们可以自由地养宠物;我知道是什么吸引顾客到这里来,反正不是我演奏的小竖琴。即便她们的宠物有两条腿,比我吃得还多,我也不会有意见。只要姑娘们想收留他,荷尔蒙宫就是小闹的家。

「但过了一阵子,我意识到小闹不是个喜欢享受免费房间和食物的寄生虫,他成了我们的营业工具,把钱从顾客的口袋中吸走——不,应该说他是在为自己讨钱。他和我们在一起的头一个月月底,我的财务账上显示妓院的总收入增加了,净利润直线上升。」

「你怎么解释这种情况呢,拉撒路?要知道,他在和你争夺客人的钱呀。」

「艾拉,我非得替你思考一切吗?噢,对了,多数时候是密涅娃替你考虑。很明显,你可能从来没想过各种业务协同作用所产生的经济性。我的收入来自三个部分,酒吧、厨房和姑娘们自己。没有毒品,毒品会破坏这三个收入来源。如果一个顾客吸了毒,被我们发现了,或者只是表现出了某种迹象,我会立刻请他离开,把他打发走。

「厨房是给姑娘们准备食物的地方,对她们的收费按照不亏不赚或是稍微亏一点的原则来计算。厨房也为晚上点餐的人服务,这一块业务有赚头,因为厨房的管理费和日杂费已经摊在向姑娘们提供的餐点成本里了。我开除掉一个三只手的酒吧经理后,酒吧这块业务也是盈利的。姑娘们挣的钱归她们自己,但她们要为每个嫖客支付固定的房间费用,如果留客人住一晚上的话,则要付三倍的房费。她可以在钱上耍些小把戏,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数额太大、或是次数太多,又或者嫖客投诉他被打劫了,我就会和这个姑娘好好谈一谈。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的麻烦;她们是让人尊敬的女士。再说,我有办法悄悄地查她们,我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

「被打劫的投诉是最棘手的,但我记得,只有一次是姑娘的错,不是嫖客的。我没做什么,只是中止了她的合同,让她走了。通常的投诉中,嫖客并不是受害者:他们把太多的钱放进姑娘贪婪的小手里,而姑娘也提供了嫖客所购买的服务以后,他们又改主意了,想强行把钱从姑娘那儿要回来。这样的家伙我闻得出来,我会用窃听器监听里面的情况,出麻烦时立刻介人。我会杷这样的混蛋狠狠扔出去,让他在地上弹上两弹。」

「祖父,这些混蛋里会不会有些人块头太大,你下不了手?」

「不是这样,格拉海德。在打斗中,块头的大小并不是很重要。还有,遇上真正的麻烦时,我总要带上武器。如果我必须战胜一个人的话,哪怕我打败他的方式会让我的良心受到谴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击败他。如果你在一个男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猛踢他的胯下,他会安安静静地躺很长时间,足够让你把他扔出去了。

「别害怕,哈玛小可爱;你父亲才说过,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会大惊小怪的。但我要说的是小闹的事,讲他怎么帮我们赚钱、同时也为他自己赚钱的故事。

「偏远星球的酒吧一般是这种情况,顾客来了以后先买一杯饮料,然后他打量姑娘们,给他挑中的姑娘买一杯饮料,到她的房间去,完事后离开。大约三十分钟时间;给妓院创造的净利润很少。

「在小闹来之前,我那儿也是这样。小闹来了以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客人来了,先是像以前一样买一杯饮料,也可能为了不打断一个盲人的演唱而给姑娘再买上第二杯饮料,这才带着姑娘去她的房间。当他出来时,小闹正在唱《弗兰克和乔尼》或者是《当作家遇到我堂兄时》,他会朝这位客人微笑,客人会坐下来,把歌听完——然后他会问小闹是不是会唱《黑眼睛》。他当然会,但他没有承认自己会唱,而是让客人告诉他歌词,哼哼歌的调子,然后他会告诉客人他试试看。

「如果客人身上的钱比较多,几个小时以后他还会坐在那里。他吃了晚饭,还会请一个姑娘一块儿吃晚饭,给小闹小费时也很大方。他会准备和这个姑娘或是那个姑娘再来一次。如果带的钱足够的话,他会整晚都待在这里,把他的钱花在姑娘、小闹、酒吧和厨房上。如果他把钱花光了,又一直是个好客人的话——行为适当,而且花钱大方——我会赊给他床铺和早餐,请他下次再来。只要他下次发薪水时还活着,他肯定会回来的。就算他不再来了,那么妓院的全部损失不过是一顿早餐的成本,和他在这里的花费相比算不了什么。除此之外,这还是一种最便宜的正面宣传。

「大概一个月左右,妓院和姑娘们都挣了更多的钱,姑娘们干起活来也不用那么卖命了,她们的许多时间花在了喝别人买的饮料上——也就是带颜色的水,饮料收入一半归妓院,一半归姑娘本人——同时陪客人听小闹的那些思乡曲。哼,姑娘们才不想像个脚踏车那样无休无止地工作呢,即使她平常喜欢这项工作。说实话,她们中的许多人的确是喜欢的。但坐在那里听小闹的歌,她们永远不会觉得厌烦。

「我不再演奏小竖琴了,只在小闹吃饭的时候弹上几曲。我的演奏技术比小闹强,但他有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能够把歌卖出去的能力;他可以让客人们悲伤或是大笑。他会唱很多歌。有一首叫《天生的失败者》。这歌没什么调子,听上去像这样:

嗒嗒噗噗

嗒嗒噗噗

嗒嗒嗒嗒嗒噗噗

「——歌词讲的是一个从来没有成功过的笨蛋:

有一个小酒馆

就在台球房旁边

是度过快乐时光的地方

有一个妓院

就在台球房上面是

我妹妹挣钱的地方

她是一个很好的玩伴

我替她收账

五元甚至十元的钞票

没钱的时候

或者是马儿

跑得很慢的时候——

「就是这样的歌,孩子们,还有很多。」

「拉撒路,」艾拉说,「你到这里后每天都在哼着或唱着这首歌。是完整的歌。有十几句歌词,或是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