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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薇丝走回萝丝曼德身边坐下。萝丝曼德睡着了,橘红的火光给她的脸涂上了一层润泽的颜色。

“你得戴上面罩。”伊芙琳说。

伊莉薇丝点点头,却没有动。她把萝丝曼德脸上纠结的头发抚到脑后:“她是我丈夫最疼爱的孩子。”

伊芙琳把圣诞柴拖到壁炉边,往火里堆了不少木柴。她把文书脚上的被子掀起来,让他暖暖脚。在黑死病肆虐的年代,罗马教皇的医生让教皇坐在一个房间里,房间两边熊熊燃烧着两堆巨大的篝火,最终他没有感染瘟疫。一些历史学家认为是高温杀死了鼠疫杆菌,不过他逃过此劫的原因更有可能是远离了那些有高度传染性的教众。不过现在什么方法都值得一试,她往火中加入更多的木柴。

洛克神父去做晨祷了,虽然已经有点晚了。

钟声惊醒了艾格妮丝:“谁把长凳弄翻了?”她边问边向隔断跑来。

“你不能过来。”伊芙琳远远地站在隔断后面说,“你必须跟你奶奶待在一起。”

艾格妮丝爬上一条长凳,越过充当支架的餐桌朝这边看来。“我看到萝丝曼德了,”她喊道,“她死了吗?”

“她病得很重。”伊芙琳厉声喝道,“你不许靠近我们,去玩你的玩具车。”

“我想看看萝丝曼德。”艾格妮丝说着,一条腿跨过了餐桌。

“别过来!”伊芙琳喝道,“去跟你奶奶坐到一起!”

艾格妮丝看上去被吓呆了,然后嚎啕大哭起来。“我要看看萝丝曼德。”她哀号着,但还是走回去坐在了艾米丽旁边。

洛克走了进来。“沃尔夫的大儿子病了,”他说,“他腹股沟发炎了。”

上午又出现了两个病例,下午一例,其中一个是管家的妻子。除了管家妻子以外,那几个人都有腹股沟腺炎症,或长出了淋巴肿块。

伊芙琳跟洛克一起去看望管家老婆。她正在照看她的小婴儿,她轮廓分明的小脸现在更尖了。她既不咳嗽也不吐血,伊芙琳希望她得的是腺鼠疫,只是还没表现出淋巴腺发炎的症状来。

“戴上面罩,”她对管家说,“给那个婴儿喂牛奶,别让孩子们靠近她。”

伊芙琳绝望地想,六个孩子挤在两个房间里。千万别是肺鼠疫,别让他们都感染了。

至少现在艾格妮丝还是安全的。自从伊芙琳冲她喊了以后,她再没靠近过隔断。

萝丝曼德醒了过来,她发出嘶哑的声音,说想喝水,伊芙琳刚把水拿来,她又静静地睡着了。文书也打起了瞌睡,呼吸里的杂音也小些了,伊芙琳稍微安下心来,在萝丝曼德身边坐下。

她应该出去帮洛克照顾管家的孩子们,至少要看看他是不是戴着面罩,洗没洗手,可她突然觉得很累,一点儿也不想动了。

“我要去看布莱基。”艾格妮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伊芙琳猛地转过头,她差点睡着了。

艾格妮丝已经穿上了她的红披肩和兜帽,站在她敢到达的离隔断尽可能近的地方。“你发誓你会带我去看小猎犬的坟墓的。”

“嘘,你会吵醒你姐姐的。”伊芙琳说。

艾格妮丝哭了,并不是以前那种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发出的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啜泣。她也到极限了,伊芙琳想。她一整天都被单独扔在一边,不被允许接近萝丝曼德、洛克和我,每个人都在忙碌,心烦意乱,充满恐惧。可怜的小家伙。

“你发过誓的。”艾格妮丝小小的嘴唇颤抖着。

“我现在没法带你去看你的小狗,”伊芙琳温柔地说,“但是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不过我们得很小声很小声,不能吵醒萝丝曼德和文书。”

艾格妮丝用手擦了擦鼻涕:“你能不能给我讲那个森林女孩的故事?”她用大家都能听得见的低语声说道。

“好的。”

“我的小推车能听吗?”

“可以。”伊芙琳悄声答道,于是艾格妮丝飞跑过大厅去拿小推车。她带着小推车跑了回来,爬上长凳准备翻过隔断。

“你必须坐在桌子那边的地板上,”伊芙琳说,“我会坐在这一边。”

“那我就听不到了。”艾格妮丝说着,又要哭出来了。

“要是你安静下来,肯定能听到。”

艾格妮丝从长凳上爬下去,一溜烟钻到桌子下面,靠着桌子坐好。她把小推车放在身边的地板上。“你要安静哦。”她对小推车说。

伊芙琳走过去看了看两个病人,然后靠着桌子坐下来,身子往后倚去,筋疲力尽的感觉再次涌遍全身。

“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艾格妮丝迫不及待地开了头。

“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有一个小女孩。她住在一片大森林边——”

“她爸爸告诉她:‘不要到森林里去。’但是她很淘气,她没听爸爸的话。”艾格妮丝说。

“她很淘气,她没听爸爸的话。”伊芙琳说,“她穿上她的披风——”

“红色的披风,上面有个兜帽。”艾格妮丝说,“然后她就进了森林,虽然她爸爸告诉她别去。”

虽然她爸爸告诉她别去。“我不会有事的,”她曾经这样对丹沃斯先生说,“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不应该到森林里去,对吗?”艾格妮丝说。

“她想看看那儿有什么,她以为自己不会走出太远。”伊芙琳说。

“她不该进去。”艾格妮丝下结论道,“我就不会进去,森林里太黑了。”

“森林里非常黑,到处传来可怕的声音。”

“还有狼。”伊芙琳听到艾格妮丝朝这边凑了凑,想尽可能地靠近自己。伊芙琳可以想象小女孩正贴着桌子缩成一团,抱着膝盖,紧拥着小推车。

“那个小女孩自言自语道:‘我不喜欢这里。’然后她想回去,可是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森林里非常黑,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向她扑了过去。”

“一头狼。”艾格妮丝屏住了呼吸。

“不是,”伊芙琳说,“是一头黑熊。黑熊对她说:‘你到我的森林里来干什么?’”

“那个小女孩吓坏了吧。”艾格妮丝害怕地小声说道。

“是的。‘哦,请不要吃掉我,熊先生。’小女孩说,‘我迷路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这是一头好心的熊,虽然它看上去很可怕,熊说:‘我会帮你找到走出森林的路的。’小女孩说:‘怎么出去?这儿太黑了。’‘我们可以去问猫头鹰。’熊回答说,‘它在黑暗里也能看得很清楚。’”

伊芙琳继续讲着,在编故事的过程中,她感到了一种古怪的安慰。艾格妮丝不再插嘴,过了一会儿伊芙琳站了起来,越过隔断看去,嘴里还在讲着:“‘熊问猫头鹰,你认识走出森林的路吗?’猫头鹰回答,‘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