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憎恶“唯唯诺诺的人”: 具备挑战的风格(第2/10页)

马歇尔提供了他经历中的一个特殊例子,当时是 1944 年,他正在欧洲访问。视察途中他停在荷兰的贺尔仑(Herrlen),该地是由少将师长查尔斯·H. 柯莱特(Charles H. Corlett)所指挥的第 30 师师部。他停了下来,因为该师只有部分单位完成了整备,这让柯莱特很忧虑。各师的人员补充进度对当时的陆军指挥官而言,是个主要的问题。因此,马歇尔问柯莱特如果人员补充以整团的方式进行,对合并已在欧洲的各师是否有帮助,柯莱特未加思索即表赞同。马歇尔严厉地注视着他,并说:“柯莱特,你给我赞同的回答,只因为我是参谋长,是不是?”柯莱特对自己被指责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而大发雷霆,这让马歇尔不再怀疑,知道柯莱特给他的是一个诚实直接的答案。马歇尔对“唯唯诺诺的人”极度反感。他坚持要求撰写研究或参谋报告的军官要出席该报告的提报。他告诫所有在场的人要陈述己见,不要顾虑眼前长官们的态度。

马歇尔当参谋长期间曾与国会有过争执。其中一次在 1941 年秋天,当时他要采取行动整顿陆军届龄与不能胜任的军官,他在该年 9 月 15 日的战争委员会中向史汀生部长作简报,报告有关行动,史汀生对该计划的回应是:“我预期会有麻烦。”

不久,麻烦就来了。史汀生在他的日记中写道:“我们几乎没有开完会议,当时得州的参议员汤姆·康纳利(Tom Connally)怒发冲冠,气愤地跑来,因为有两位得州国民兵将领被迫退休并退役。”其中一位将领是因年龄过高,另一位则是因不适任而被马歇尔勒令退休。他拒绝重新考虑此决定或向政治压力屈服。也就是这种革新的勇气、诚实的力量,逐渐为他赢得了国会议员们的信任。

约瑟夫·T. 麦克纳尼(Josehp T. McNarney)将军是美国空军将领,他在陆军航空队从陆军独立出来,成立自己的军种时被赋予 1A 的编号。他告诉我有关他与马歇尔第一次会面时的情形:“战前,我在华盛顿的战争计划部门(War Plans Division)当参谋,当时我是中校,后来我被指派担任联合计划部门(Joint Plans Division)负责制订与海军联合作战计划的计划科科长。有一天,马歇尔派人来取我们正在做的某计划的一些资料,但我的上级主管不在,所以我就去见了马歇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马歇尔将军,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我。我们发生了一个争执,我回到办公室去取更多的资料,并带了一张我所需的地图来证明我的观点。我把地图摊在地板上进行说明,我们又起了其他的争论。

“我猜我是个性急鲁莽的年轻人,但我不会退让。将军一直问我问题,终于把我惹毛了。我说:‘我的天呀!你不能这样!’然后他就让我离开了。我走出他的办公室,他的秘书是 1914 年班的军官,他轻拍我的肩膀并说道:‘不要担心,老人家每次都这样,他刚才是在试探你。’”

麦克纳尼一定给马歇尔留下了极深的良好印象。他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马歇尔麾下由中校晋升到四星上将。

麦克纳尼继续谈论马歇尔将军:“他不喜欢‘唯唯诺诺的人’,也不愿与‘唯唯诺诺的人’有来往。任何人在第一次就与他意见一致,他就会以某种猜疑的眼光来观察这个人。当然没有必要经常表示这一点,因为要做的事情若是合适,也许你会与他意见相合。但他不喜欢一进来就马上同意他的人,他不是一位‘唯唯诺诺的人’,也不喜欢他底下的人是那一类人,他想要的是你坦诚的观点。”

马歇尔当了国务卿后一如往昔。在 1947 年 1 月 21 日,刚履任新职,他便要求助理国务卿迪恩·艾奇逊扮演如同国务院参谋长的角色。艾奇逊对此事的反应,提供了洞悉马歇尔对担任他参谋的人的预期:“我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知内心偷笑,也了解这将对国务院产生的冲击,我解释这项安排不能如他所描绘的轮廓来运作,但我迅速向他保证我了解他所想要的。还有别的事吗?

“有,我常回想马歇尔将军的话,因为它们非常有代表性,他说:‘我期待你最大限度地诚实坦白,尤其是对我个人有意见时。我不会感情用事,我的感情只留给我妻子。’这是他给我的指示。这位将军关于他欠缺敏感性的说辞很快就要接受考验。”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是赫伯特·胡佛(Herbert Hoover)总统选任的陆军参谋长。因为经济大萧条,日子并不好过,财源也受到限制。不管麦克阿瑟怎么努力争取,在他任内的陆军预算总是一再地被削减。

预算被砍已经够糟了,但最严重的挑战之一,是国会中的“和平—孤立主义者”(pacifirst-isolationist)团体想要大刀阔斧削减陆军常备部队的军官团,毀灭性地动摇美国的国家安全。有人提议强迫大量军官休假,剩余的则薪俸减半。为了阻止这个议案,麦克阿瑟在众议院军事事务委员会公开表示说:“国家安全的基础是正规陆军,而正规陆军的基础是军官,他们是这个系统的灵魂。要是你们必须对国防法案进行削减的话,军官团应该是最后一个被考虑的。即使你们必须使每一个战士退役,即使你们必须丟弃剩下的,我仍将以专业的立场奉劝你们保留那 1.2 万名军官。他们是整个机制的主要动力,在战争初期他们每个人将抵得上 1000 人,他们是唯一能控制这些由不同背景组成的集团,并使他们成为一个同质团体的人。”

麦克阿瑟的论点深具说服力,致使该项攻击性的提议被搁置下来,行政部门遂动议大幅削减正规陆军的预算。

战争部长乔治·德恩(George Dern)是前犹他州州长,在未加入罗斯福内阁之前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他熟谙国防问题,对国会提议的预算削减感到不安。有次德恩、麦克阿瑟及他的助理参谋长休·德鲁姆将军、工程处长莱特·布朗(Lytle Brown)将军与总统举行了私下会谈。会谈进行得并不顺利,因为他们向总统报告了德国及意大利正快速武装部队,而日本正在侵略中国,因此,大幅削减军费将会是个致命的错误。

德恩部长是个讲话温和的人,他听到罗斯福尖锐的评论后噤若寒蝉,但麦克阿瑟并没这样。他对这事的反应,如同在他回忆录里所说的:“我认为极力辩护是我无可旁贷之责。坦白说,国家安全正处于危急关头,而总统却将装满讽刺的药水瓶倒在我身上。当他被刺激时就会变得尖酸刻薄。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到麻痹恶心、气急败坏。我感到情绪非常低落,情绪激动、不顾一切地说了若干当我们输了下一场战争时的情景,美国士兵的腹腔被敌人的刺刀贯穿,躺在泥浆里,敌人的脚踩着他垂死的喉咙,他吐出的最后诅咒,我希望他诅咒的名字不是麦克阿瑟,而是罗斯福!总统脸色铁青,他咆哮说:‘你不可以这样对总统说话!’当然,他是对的,在我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时我就知道我错了,于是,我说对不起并向他道歉,同时我感觉我的陆军生涯已经结束了。因此,我向他口头请辞参谋长一职。当我走到门旁,却传来一阵冷静、公正无私的声音,十足反映了总统超凡的自我控制力,他说:‘别傻了!道格拉斯,关于这件事,你与预算必须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