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蒙古国时代的垂河流域(第2/4页)

占据阿力麻里和普剌一带的原先是哈剌鲁首领斡匝儿汗。1211年,屈出律篡夺西辽后,“屡次攻打他,但屡次败北。于是,斡匝儿派一名使者往朝成吉思汗,上报有关屈出律的情况,自称是世界征服者的臣仆。他受到恩宠和抚慰以示奖掖;并奉成吉思汗之命,与朮赤结为姻亲。当他作为藩属的基础巩固后,遵照成吉思汗的诏旨,他亲自赴朝,在那里得到殷勤的接待。在他临行时,获得种种礼遇的殊恩,成吉思汗嘱咐他戒猎,免得突然成为其他猎人的猎物;而且作为猎物的代替,他赠给他一千头羊。然而,他返回阿力麻里,又热衷于狩猎,不能克制自己不作这种游乐;最后,有一天,因为毫无戒备,他在自己的猎场上被屈出律的士兵擒获,屈出律的士兵用链子缚着他,把他带到阿力麻里。阿力麻里人关闭城门,跟他们交战。但这时候他们突然得到蒙古军到来的消息;于是,他们离开阿力麻里回师,把俘虏斩于途中。”“斡匝儿死后,他的儿子昔格纳黑的斤(Sïγnaq Tegin)获得圣上垂顾;得到他父亲的位置,而且奉诏与朮赤的一女成婚。”(注:《世界征服者史》,第87—88页;并见华涛译:《贾玛尔·喀尔施和他的〈苏拉赫词典补编〉》。)

屈出律率领的西辽军队在围攻阿力麻里时,哲别尚未开始西征,所以札马剌·哈儿昔所提到的他们在阿力麻里城外所闻知到来的蒙古军,不可能是哲别的军队。《永乐大典》所载《雍古公神道碑》记按竺迩征“阿里麻里等国,以功为千户”,当即指此。按竺迩“年十五隶皇子察合台部”。(注:《永乐大典》卷10889,元明善《雍古公神道碑》。)可见这支深入阴山到达亦列河流域的蒙古军当为察合台所部。这是有关察合台与阴山、阿力麻里一带发生关系的最早记载,其时间为甲戌年,即1214年,早于哲别出兵的1218年。

由于成吉思汗诸子应同时受封,故分封的时间当在朮赤平定叶尼塞河上游诸地之后不久,即1218年左右。

宗王镇边为元之国制,元《经世大典序录》记曰:

国初征伐,驻兵不常其地,视山川险易,事机变化而位置之,前却进退无定制。及天下平,命宗王将兵镇边徼襟喉之地,如和林、云南、回回、畏兀儿、河西、辽东、扬州之类。(注:《国朝文类》卷41,四部丛刊本,第457页。)

上述诸地中,回回即指中亚信奉伊斯兰教之地。成吉思汗结束西征东返时,察合台仍留在西域。所以蒙古国时代初期将兵镇守回回之地的是察合台。他出镇西域在成吉思汗时。彭大雅记道:

伪二太子茶合(见出戍回回国)……。其头项分戍,则窝真之兵在辽东,茶合之兵在回回。

又:

西北曰克鼻梢(回回国,即回纥之种),初顺鞑,后叛去,阻水相抗。忒没真(成吉思汗)生前常曰:“非十年功夫不可了手,若待了手,则残金种类又繁盛矣。不如留茶合镇守,且把残金绝了,然后理会。”(注:王国维:《黑鞑事略笺证》,《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册37,叶二三、二四、二六。)

随着察合台出镇西域,他控制的地域也比以前扩大了许多。记载成吉思汗诸子封地范围的穆斯林史料很多,根据《瓦撒夫史》的记载可知,蒙古时代的穆斯林史家皆认为志费尼的记载最为重要。志费尼说:“察合台得到的土地,从畏兀儿之边(hudūd)伸展到撒麻耳干和不花剌,他的居地在阿力麻里附近的虎牙思。”(注:《世界征服者史》,可疾维尼波斯文校勘文本,卷1,第31页。)美国学者爱尔森指出,察合台兀鲁思的东界在志费尼的波斯文原文中为畏兀儿地区之边,但波义耳的英译本《世界征服者史》第42—43页的译文中,未将波斯文hudūd(按,意为“边境”)这个词译出来。(注:《13世纪的元朝和吐鲁番畏兀儿》,载Morris Rossabi编:《中国及其四邻,10—14世纪》(Thomas T.Allsen,“The Yuan Dynasty and the Uighura Of Turfan in the 13th Century”,in The Middle Kingdom and its Neighbors,10th-14th Centuries),加利福尼亚大学出版社,1983年。)志费尼在另一处还说:“察合台是个勇猛和强大的汗,严厉而凛烈。阿母河以北地区和突厥斯坦诸地被征服后,他和他诸子的军队的营地从别十八里之边(kinār)扩展到撒麻耳干,适于帝王居住的美丽富饶的诸地方。春夏之季,他驻跸于阿力麻里和虎牙思,这些地方在那些季节中好像伊剌木花园。他在该地区筑有聚集水禽的大水塘(他们称之为阔勒[köl])。他还兴修了一座叫做忽都鲁(Qutluγ)(注:忽都鲁,突厥语,意为“福”。)的城镇。秋冬之季,他在亦列水畔的[?Marauzik](注:关于这段史料中的Marauzik这个词,参见波义耳注(汉译本,第326页注3)。)度过,从头到尾的每一栖息地,他都储放了食品和饮料。”(注:《世界征服者史》,可疾维尼校勘本,卷1,第226页;汉译本,第321页。)爱尔森在上述论文中指出,波义耳在其英译中(第271—272页),也未译出波斯文kinār(意为“边界”)。汉译本同此(见第321页)。

与上述志费尼的叙述相对照的是札马剌·哈儿昔的记载。他说察合台的分地是阿儿浑地区,其中心城市为阿力麻里。(注:华涛译:《贾玛尔·喀尔施和他的〈苏拉赫词典补编〉》(下),第94页。)据《突厥语大词典》的作者可失哈里的解释,阿儿浑地区在11世纪指从塔剌思到白水城之间的地域。从札马剌·哈儿昔的记载可知,至14世纪,阿儿浑的地理范围明显向东扩张。

中亚的草原与当地的城郭农耕地区之间,数千年来的人类生产劳动和社会活动,形成一种物质文化交流关系。受封于当地草原的蒙古诸王,用以维持豪华生活的资料,除了畜产品得自自己的属民和部分其他物资自汉地运来以外,相当部分就近取之于邻近突厥斯坦草原的中亚城郭农耕之地,而这些地区却受治于远离当地数千里乃至上万里以外的中央政府。这些诸王出身高贵,随着坐镇西北天长日久,势力渐大,他们逐渐变成草原与邻近的城郭农耕之地之间传统物质文化联系的主要受益者。这样,中央政府对这些遥远地区的控制越来越削弱,相反当地诸王的势力却愈益加强。

总之,西北诸王由于实力的增长,影响越出其原有兀鲁思,逐渐突破蒙古国旧制的限制,开始与朝廷争夺中亚的土地、人口,这应是元代西北诸藩反叛朝廷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