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鹬蚌相争(第6/10页)

国王在听到这几条议决案的时候,正准备起程前往里奇蒙,至少有那样做的打算。因为自从议会表示那个意向以后,就有许多人严密地监视他,无论他在哪里停留,都有不少卫兵包围他的住处。他对此很生气。当他知道原来是议会反对他起程,知道议会什么都向军队让步时,他就轻蔑地微微一笑。从前的仇敌们如今居然甘受这样的屈辱,这让国王的心里好受多了。除了埋怨军队采取的阻止他逃走的措施以外,他再没有怨恨军队的地方。军官们对待他很有礼貌,而且比议会的委员们要顺从得多。军队让两个牧师谢尔登和哈蒙德与国王同住,他们用圣公会的礼仪自由地执行教职。国王的老仆人们,甚至最近才卸去武装的保王党们,都可以走近国王身旁。军队的领导人好像也乐于向保王党的贵族们表明,他们能够做到刚柔并济。自从牛津失守以来,国王最小的儿女们,他的幼子约克公爵、女儿伊丽莎白公主以及三子格罗斯特公爵,一直住在伦敦,由诺森伯兰伯爵照管。查理表示他想念儿女们,费尔法克斯立刻正式要求议会照准。7月15日,国王和他的儿女们在梅登黑德见面,周围有一大群人在王族所走的路上散满绿叶与鲜花。军官们与兵士们不但不生气,而且和平民一样,深被父子相见的欢乐景象所感动。他们让国王带着儿女们同往,团聚两日。其中的几个人,特别是克伦威尔与艾尔顿,眼光最清楚不过,他们不敢说和长老会派之间的斗争已告一段落,也不敢相信他们的胜利已经巩固。他们在计算得失机会后,对将来很不放心。于是开始考虑,他们如果亲手立下复辟大功,换来国王的恩待,也许是对他们那一派的最好保障,是猎取富贵和权利最稳当的方法。

不久以后,谣言传遍王国各地,说军队领袖们向国王献殷勤,甚至说军队已交给国王考虑的条件,言之凿凿。领袖们认为有必要正式否认这些谣言,用愤怒的腔调要求惩罚造谣言和撰写小册子的人。但同国王的谈判正在进行,军官们仍然恭敬、恳切地礼待国王。军官们居然同保王党们熟悉起来,这些曾经体面地交锋过的敌对双方现在又愿意和平共处了。对于这件事,国王曾写信给王后,语气中很有自信。7月初,约翰·伯克利爵士和阿什伯纳姆奉王后的命令先后出发,以谈判人的资格去见国王与军队。伯克利一登岸,就有他熟识的艾伦·阿普士利爵士来迎接。他们一同赶到军队当时的大本营里丁。当天晚上十点,克伦威尔、雷恩斯巴勒和哈德雷斯·沃勒爵士三人共同拜访伯克利,三人一致郑重声明,他们完全以善意对待国王。次日,伯克利开始同军队谈判条件,艾尔顿向他介绍了军官会议正在准备的条件,这次条件比过去向国王提出的所有条件都要温和。他们只要国王交出民团指挥权以及大臣选用权十年,要他贬逐七个顾问官出国,要他收回长老会主教们和牧师等人的全部权利。艾尔顿说道:“有必要把战胜者与战败者作一些区别。”因此要求开战以后所封的爵士不许当上院议员,保王党不许当下届的议员。这些条件远没有议会的条件那么苛刻,既不要求废除主教制教令,又不要求所有保王党人交出大笔罚款,也没有像议会那样任意以法律之名停止国王及其下属行使职权的条件。可是,在另一方面,军队却提出了几项前所未有的改革:更加平等地分配选举权和纳税权;改变民事诉讼程序,取消政治的、司法的和商业上的特权。总之,就是将前所未闻的平等原则,引入到社会和法律中去。但这些改革并不针对国王的尊严或权利,没有人认为国王的特权与保留腐朽选举区[ 指虽然衰落但仍有选举权的城市,到1832年,才废止这些城市的选举权。

]、律师们的暴利以及一部分债务人的欺诈有什么关系。伯克利认为这些条件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宽大。在他看来,一个差点就一败涂地的国君,能以如此便宜的代价将王冠购买回来,这是过去未曾见过的。他求得他们的许可,在军队正式将这些条件提给国王以前,先由他私下给国王通个消息。令他惊讶的是,查理居然认为这些条件太苛刻,他说道:“他们若是当真想和我达成条件,那么就应当提出我所能接受的条件。”伯克利试着劝说了几句,力陈拒不接受条件的危险,国王忽然说道:“不,这些人不能没有我,你将看见他们会乐于接受更公平的条件。”

伯克利努力想找出国王自信的根据,但毫无结果。此时突然传来消息,说伦敦爆发全市骚动,成群的市民和学徒包围着威斯敏斯特大会堂。人们预料议会随时都可能投票议决请国王回来,并让那十一个议员重进议会。最近的两个星期,特别是批准十一个议员请假六个月之后,他们这一派人就失去了眼前的所有希望。形势越来越紧迫。长老会派的委员会,前两个月才担任起指挥伦敦民团的任务,现在又解散了,独立派收回了这个重要位置。伦敦市不能如此退让,市民怎么能让仇敌来代表他们,统率他们!不到几小时,全市普遍激愤起来,皮草店张贴出一张通告,愿尽一切努力促成国王体面地回到伦敦。立刻有许多人在上面签名,当邮差起程前往大本营的时候,就将许多张这样的通告送遍全国。遣散的军官们与人民联合起来。所有发生的事,都说明一个既广泛又生气勃勃的运动已经形成。

军队立刻向伦敦进军,费尔法克斯以军队名义写了几封威吓信。独立派有这样的支持,就在议会宣布,凡是赞成伦敦市承担保王任务的,一律以大逆不道论处。但这些威吓来得太迟,来不及镇压大众的骚动。在宣言发表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就有许多学徒、遣散的军官、水手,成群地挤在威斯敏斯特大厅门前,又叫又骂,显然是带着什么大胆的意图来到这里。市政会随后送来一份请愿书,语气还算温和有礼,要求把民团指挥权交还给长老会派,并告诉议会,人民已不能再忍耐下去。议会正在讨论请愿书的时候,门外的群众又递进另一封请愿书,所表达的意思与市政会相同,语气却更加缓和。但是议会并未予以答复。一天快结束了,群众不但不疲倦,反而更加烦躁。他们占据了通往议会的所有街道,有人大喊道:“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凶猛的捶击撼动了大门。两院的议员们抵抗了一会儿,下议院的门终于被人攻开,有四五十个情绪激动的人冲进来,他们并不脱帽,用充满威胁的姿态喊道:“投票议决!投票议决!”议会让步了,撤销昨天的宣言,民团又归长老会委员会指挥。暴动看来要结束了,议员们正要离开,却被群众阻止,他们说道:“我们要国王回到伦敦来。”这个议案立刻提出,投票议决通过,只有勒德洛一人大声坚决地反对说:“不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