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薄暮临征马(第3/6页)

何皎奋力抵御,只觉手中长剑越来越是重滞,眼见秦渐辛一剑刺向自己右肩,忙横剑格挡,却见秦渐辛剑刃不知怎么的一转,撩向自己左腰。何皎匆忙间挥剑一封,只因变招太快,自己两股力道相冲,剑势斜晃,已是全无真力。秦渐辛长剑微圈,剑身在何皎剑柄上轻轻一撞,何皎身不由主长剑脱手,跟着眼前白光闪动,寒玉剑已然指在咽喉之上。

何皎顿足道:“原来你的剑法当真是学自我阿爹,那你便算是我阿爹的弟子了。怎么反来帮着这姓杨的和我为难!这不是欺师灭祖么?”秦渐辛心念微转,笑道:“何姑娘说哪里话来。曾明王于我有传剑之德,你既是曾明王的爱女,那便是自己人。我怎能帮着外人与姑娘为难?”何皎怒道:“你拿剑指着我,这还不是和我为难?”

秦渐辛笑道:“是我无礼了。只是若非如此,姑娘动不动就要打要杀,怎能和我好好的说话?”缓缓收剑入鞘,笑道:“何姑娘,我有一句好话,要不要听?”何皎怒道:“不听。”秦渐辛道:“好罢,那么我自说自话,你不听就是。何姑娘,你不是杨天王的对手,怎不找个帮手来?”何皎道:“谁说没有?偏生阿源和他丐帮的兄弟都说什么无凭无据,不可轻举妄动,一个个死气活样的,瞧得急煞人。没人帮我,我便自己一个人来,打不过杨幺,死在他手里也就是了,且看阿源到时候心疼不心疼。”

秦渐辛自遭逢国变以来,相见相处之人除张素妍外,个个是心机深沉之辈。这时见到何皎娇憨率直,只觉有趣,当下笑道:“阿源?便是光华公子么?他不心疼你,我可心疼得紧。”何皎横了他一眼,扁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来和阿源相提并论么?”秦渐辛随口调笑,话才出口便有悔意,但听得何皎言语中对自己全然不屑一顾,心中未免有气,便笑道:“我是人,自然不算什么东西,更不能和光华公子相提并论。原是我说错了。”

何皎全不知他是在绕弯子骂光华公子不是人,见他低头认错,倒是颇出意料之外,便道:“你知错就好。你若有心帮我,便替我杀了杨幺。”秦渐辛向杨幺望了一眼,却见杨幺正含笑向自己望来,不禁一怔,心道:“杨天王干么笑得那般古怪?”无暇细想,皱眉向何皎道:“我虽有心帮你,却总得分个是非曲直才好。何姑娘,你怎知曾明王是杨天王所杀?”

何皎不假思索,道:“不是他却是谁?”秦渐辛苦笑道:“我笨得紧,可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了。”何皎道:“唉,你这人没生脑子么?我阿爹死了对谁最有好处,那便是谁杀了我阿爹。明教方教主不理教务已久,左右光明使又都死了,主持教务的自然只能在十二法王中遴选。见首龙王夏诚和幽冥鬼王傅龟年都不会来和杨幺相争,我阿爹却是二十年前就该做光明使的。若我阿爹在,杨幺能有今日的权势风光么?”

秦渐辛一怔,道:“这番推断,是你想出来的么?”何皎微一迟疑,道:“自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道我像你那般没生脑子么?”杨幺哈哈大笑,道:“何姑娘错了。这位今世卧龙秦公子怎会没生脑子?他见我现下执掌教中权柄,便能料到是我害死了钟左使。我瞧他和姑娘一般聪明呢。好罢,我现下不抵赖了。曾明王是我杀的,钟左使也是我杀的。你们要报仇,只管动手便是。”

这番讥讽当真厉害之极,秦渐辛不觉脸上通红,将头转到一边。何皎道:“原来你便是那什么今世卧龙秦渐辛。嗯,阿源很夸过你呢。秦公子,咱们齐上,杀了这姓杨的魔头,给我阿爹报仇。”秦渐辛叹了口气,道:“曾明王不是杨天王杀的。何姑娘,你弄错了。”何皎怒道:“你说什么?不是他是谁?”秦渐辛道:“曾明王身故之时,我便在他身边。天师派安排下诡计,本是要对付方教主,不料曾明王却代方教主上了当。其中详情,我不便细说,总之,曾明王绝非杨天王所害。何姑娘,你信我么?”

何皎向他腰间寒玉剑望了一眼,眼圈微红,低头沉思。良久良久,抬头道:“阿源夸过你,你想必不是坏人。你的剑法也确是我爹爹所传。我信你。”秦渐辛微觉惭愧,只觉骗这天真无邪的少女实是大大不该。但若是直承自己剑法全是从她自己身上偷学而来,不免又横生波折,只得拱手道:“在下久慕光华公子盛名,好生敬仰。姑娘回去后,请代我向光华公子致意。”何皎点头道:“好。你若来信阳,定要来见阿源。阿源也常说想见你一面呢。”纵身跨上火块赤,向北驰出数丈,忽然回头道:“杨天王,对不住了。”也不待杨幺答话,纵马加鞭,已去得远了。

杨幺摇了摇头,苦笑道:“平白无故扰了我几日,便只说这么一句对不住。这小姑娘当真是给宠坏了。”秦渐辛笑道:“何姑娘天真烂漫,不明世务,杨天王若是和她计较,未免有失身份。”杨幺道:“曾明王也就罢了,那光华公子也不管管她么?”

秦渐辛笑道:“天下少年男女情浓之时,便是对方有天大的不是,也只愈觉疼惜。这位光华公子不帮着何姑娘来寻杨天王的晦气,已算得难得之极了。若是换作是我啊……”说到此处,陡然顿住,心道:“若是我的未婚妻子无凭无据的要寻人晦气,我是会劝阻,还是会帮她?或是如那光华公子一般,置身事外?”想了半晌,摇头道:“我也不知我会如何。”忽然心中一沉,原来适才假想之时,心中所拟的未婚妻子竟然不是钟蕴秀,而是张素妍。

杨幺微笑摇头,扬鞭道:“咱们回城去罢。”他知何皎这么一搅合,秦渐辛对自己的疑心已去了大半,索性不提钟相之事,倒免却尴尬。眼见秦渐辛若有所思,随口道:“秦公子,当日楚王邀你入教,你未曾答允,自有你的道理。只是现下本教人才凋零,亟需重振声势,秦公子可否暂且加盟,以解燃眉之急?你若不嫌弃,便出任本教护教法王如何?”

秦渐辛心中一动,道:“教主不在,我怎做得法王?”杨幺道:“事急从权,有圣火令在此,先行接引秦公子入教,日后禀明教主,想来教主也不会见怪。”秦渐辛森然道:“这圣火令是如何到得杨天王手里的?”

杨幺叹了口气,道:“此事蹊跷之极,我原要和秦公子商议。只是秦公子对我大有见疑之意,我若说了,倒似凭空捏造出事来虚言矫饰一般。但秦公子既然问起,我却不能不说。圣火令是杨钦和黄佐交到我手里的。”秦渐辛道:“这个我知道,我问的是,杨钦和黄佐何以要将圣火令交与杨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