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瞎子、聋子和黑暗(第2/4页)

“我是王后,”玛蕊莉努力保持镇定,“我得跟你谈谈。”

保管人没有回答,而是朝着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玛蕊莉突然明白,有些事很不对劲。

“保管人,”她重复了一遍,“回答我。”

他唯一的回应是张大了嘴,仿佛想要尖叫。

那里没有舌头。

“诸圣啊。”她喘息着后退,惊骇不已地贴在墙壁上呕吐起来。她觉得胃里仿佛有许多蛆虫在翻搅。

贝利突然出现在一旁,以惊人的力气支撑住她的身体。

“我没事——”玛蕊莉颤抖着开口,却忍不住再次呕吐,紧接着又是一次。

等不适感终于退去,她用发软的腿支撑起身体。

“我猜他过去有说话的能力。”贝利说。

“是的。”玛蕊莉无力地答道。

保管人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贝利绕着他转了一圈,在近处凝视着他。

“我想他的鼓膜被戳破了,”她皱起眉毛,“他也没法听见我们说话了。”

玛蕊莉颤抖着朝那个老瑟夫莱走去。“是谁干的,”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是谁干的?”

“那个拿走您钥匙的人,我猜。”贝利说。

玛蕊莉感到两颊上奇怪地湿了一大片。她不了解保管人——她只见过他一面,可她的确曾威胁要夺走他的听力。当然,她并没真想这么做,但此刻却为此心烦意乱。

“他一辈子都待在这,”玛蕊莉哑着嗓子道,“在黑暗里,看不见东西,只有尽责。可他有音乐,还可以和来访的人说说话。但现在他还有什么?”

“他的耳朵也许能治好,”贝利安慰她,“我听说过这种事。”

“我会派我的医师来。”她伸出手,将那只在空中四处摸索的手紧紧握住。保管人带着某种绝望回握,他的五官剧烈地扭曲着。片刻之后他松开手,退后几步,然后关上了门。

“他在保管什么,我的王后?”贝利问道。

玛蕊莉大步退回走廊,从插槽处拔下一支火把。接着,她们沿着一条岩石雕成的楼梯向下。

“这些岩石里有骨头。”当她们顺着这些潮湿的阶梯进入地底深处时,贝利评述道。

“对,”玛蕊莉回答,“保管人告诉我这些骨头比石头本身更古老。”

在台阶尽头,立着一扇刻有古怪符号的铁门。空气闻起来就像燃烧的松脂和肉桂,而她们的回声则是另一场内容模糊的谈话。

“两千多年前,”玛蕊莉开口道,“有一座堡垒坐落于如今伊斯冷所在之处,那是奴役我们祖先的司皋斯罗羿领主的最后一道防线。维吉尼亚·戴尔和她的军队就在这儿推倒了高墙,杀死了恶魔种族的最后一员。他们杀掉了几乎所有的司皋斯罗羿,只留下一个——他成了残废,但保住了命。”

她走到门前,指尖轻按其上。

“这扇门需要两把钥匙——我房间里被取走的是其中一把,而刚才那道连光线都无法通过的门后的保管人手里有另一把。现在,他就在里面。”

“最后的司皋斯罗羿,”贝利轻声叹息,“一直都活着。我绝对想象不出有这种事。”

“司皋斯罗羿不会自然死亡,”玛蕊莉说,“他们不像我们被时间所束缚。”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这种东西活着?”

“因为他有不可言说的智慧,以及超越凡人的远见。两千年来,克洛史尼的国王都在想方设法从他那里得到建议。”

“就连修女院的修女也不知道这些,”贝利似乎在沉思,“当然教会肯定也不知道,否则他们会杀了他。”她的双眉抬起少许,“你跟他说过话?”

玛蕊莉点点头。“就在威廉和我的孩子们被杀之后。我问他该如何向那些凶手复仇。”

“而他告诉了你。”

“对。”

“有效么?”

玛蕊莉苦笑起来。“不知道。我对幕后的主使者下了诅咒,可我不清楚他的身份,所以也不知道诅咒是否成功。可我觉得应该成功了,有东西动了,就像锁里的锁芯。”

“诅咒是很危险的,”贝利警告她,“它们就像石头砸到水面上泛起的涟漪。您永远不会知道您的愿望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王——后。”一个声音在玛蕊莉脑中沙沙响起。

“他在跟我说话,”玛蕊莉喃喃道,“你能听见吗?”

“我什么都没听见,陛下。”贝利摇头。

“王——后,女人的臭气,母亲的臭气。门立于我们之间。你为何不到我身边来?”

“我不能,”她试图捂住耳朵,“我没有钥匙。”某种邪恶的笑声在她头骨中嘎吱作响。

“你没有。他有。你创造的那个人。”

玛蕊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拳头牢牢攥住。“我创造的那个人?你什么意思?”

“我为他歌唱,唱了又唱。当世界破碎,或许我将死去。”

“告诉我,”她哀求,“告诉我他是谁。你不能对我撒谎。”

“你没有钥匙……”那声音沙沙地远去,就像渐止的风。玛蕊莉觉得最后这句话里包含着某种欢欣之情。

“回答我,”她尖叫,“馗克斯卡那,回答我!”

可那声音没有再出现,玛蕊莉也逐渐冷静下来。

“我们必须查明是谁来过这儿,”玛蕊莉吩咐贝利,“我们必须知道他对传秘人说过些什么,而且我必须拿回我的钥匙。”

“我会尽力而为。”女孩向她保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显露出她不够成熟的一面。玛蕊莉突然开始后悔和贝利分享传秘人的秘密。可还有谁能帮助她?费尔爵士和他的手下对谍报之类的事无能为力。而贝利已经证明了自己在这方面的资质。对于她少得可怜的选择来说,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况且她已经那么做了。

她们离开了地牢。接着她独自一人回到卧室,召来她的私人医师去照看保管人,签发命令释放葛兰和她的孩子,最后早早上床歇息。

梦中反复出现的蜘蛛、毒蛇与盲眼老人令她彻夜难眠。

第二天,她准备像贝利建议的那样举办御前会议。自从证实有人觊觎她性命以来,她一直在避免公开露面,可她不能永远逃避下去。所以她先帮查尔斯穿戴整齐,见贝利迟迟未到,便开始自行着装。她选了一件领口有扇形蕾丝的紫色萨福尼亚制长袍作为外套,尽管她明白自己没法扣上背部的衣钩。这让玛蕊莉想到,她需要一名新女佣,可尤娜带来的伤痛仍然鲜明,令她无法忍受继续思考这种可能。她觉得她可以指派贝利做这项工作,接下来却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依赖这个年轻女人。

她不是依伦,她提醒自己。她是你丈夫的妓女。

可贝利和依伦在某些地方是那么相像,那种训练有素的自信,玛蕊莉发现自己的老习惯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