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挣扎(第3/5页)

丽芳点点头,低声道:“她太可怜了,当时人从北大院撤出,没有哪个注意她。

谁会想到她呢?她是后院管花的,难得到前院来一趟,大家对她都没什么印象。个园被衙门没收后,过了好些天,一帮兵丁进园子抄检,发现了她。据说饿了几天,已脱了人形。兵丁把她往外赶,她就是不肯离,死活赖在石洞里。”

“石洞?哪个石洞?”

“就夏山的那个石洞。”

守信心里咯噔一下。自那个雨天貂蝉把伞留给他后,他跟貂蝉在石洞里又幽会过两次,后一次曾向她许诺:有空一定跟李忠讲,从今往后不再让她种花,安排一桩体面事给她做,以后见面也方便些,没想到自己整天乱忙,竟把说过的话全忘了。

守信眉头只皱了一会儿,立刻话锋一转:“黑三呢?”

“你是说黑三?在你离家后不久紧跟着也不见了。一开始大家不晓得怎回事,李忠急得天天找,天天问。后来听瘦猴说,黑三找你去了,临走撂下话,要是找到了,就回,找不到,是他失职,永世不进康府的大门。”

正说着,门帘一掀,红霞进来。丽芳见红霞笑眯眯,手里提着两只食盒,一颗暗暗悬着的心落下。

六只盘子,水晶肴肉,盐水老鹅,虾仁干丝,滑炒软兜,凉拌蜿豆苗,参芪茄子羹,外加一壶烫好的酒。守信眼睛一下翻起来:“这是咋回事?倒腾了半天,怎么就这几个菜?”

红霞说:“师傅们都睡了,硬求的他们,橱里的备菜实在也不多。”

守信咬牙发狠:“这帮势利眼的东西,他们分明是偷懒耍滑糊弄你们!我就不信,康家败落到连厨房里的膳食都变了样!”

红霞白搭白搭眼不做声,丽芳赔着笑脸道:“算了,好一点歹一点,都是个吃。

此一时彼一时,这院里跟过去确实大不相同了。”

红霞将酒倒下,玉箸安好。守信望望红霞说:“怎么只是两杯?再倒一杯呀。”

红霞纤手执壶望着丽芳,丽芳粉面含笑道:“二爷要你陪,你就坐下陪二爷喝一口吧。”

守信主位,丽芳对坐,红霞打横,仨人杯来盏去喝起来。丽芳先敬守信,敬过了,又要红霞敬。丽芳见守信一口把杯里酒干了,怕喝猛了伤身,忙给守信搛菜,要他过过口,喝慢些。两杯酒落肚,菜又吃了不少,丽芳见守信兴致高昂,心里又惦起前面想问一直没有问的话,就盯着守信说:“到现在我们娘俩还被蒙在鼓里,二爷说说,这些天你到底上哪去啦?”

守信抿一口酒,嘻嘻笑道:“上哪去?刚才不是说了嘛,玉皇大帝请我吃饭呀。——怎么,想知道?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都是乱七八糟的事!”

丽芳有些不高兴了,她虽是偏房,但二爷毕竟是她的主,她这一辈子吃苦享福全指望二爷,特别生了继贵后,丽芳整个心中只存一个愿望:天爷菩萨保佑二爷,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咱娘俩的小命都系在你身上呢!可二爷这一刻却跟她油嘴滑舌尽转圈子。

守信哪注意丽芳的情绪好不好,这些日在外一直受罪,此刻锦帏红烛,佳人美肴,守信只觉得大地回春,心情好极。吃过喝过,红霞端来热水给他们洗用。守信见她跑进跑出,小腰水波一般活泛,笑着叫她:“忙完了,你也洗洗,今儿我们爷儿仨一床睡!”

红霞头低下,喝了酒本来有些红的脸越发红了,小声道:“我,我就不了吧,还是让奶奶陪你。”

守信肯定地说:“也要你陪,都要,快点,听到吗?”

丽芳见红霞拿眼瞄她,就说:“好了,你就遂了二爷的心吧,可怜他不跟我们娘俩在一起好些日子了。”

红霞“哧哧”笑,小声道:“我先去把食盒送一送。”

守信眉皱起来:“送什么送?不就是个食盒吗?明早带过去。先说了,明儿我不见任何人,饭都给我送到房里吃!”

丽芳吩咐红霞:“你就去跟厨房师傅讲,我受了风寒,不能出门。”

红霞答应:“我记住了。”

不一会儿,仨人都洗过了。红霞先服侍着守信上床,然后转身帮丽芳卸装。丽芳说:

“我自己来,你也抓紧着洗洗吧,别让二爷急。”

红霞红着脸说:“我等一会儿嘛,不碍的。”将丽芳脱下的裙儿袄儿一件件叠好放好。

被子红霞已抽空儿过来熏过了,香香的,暖暖的。仨人上床,守信当中,丽芳红霞一人一边。守信多时没这种好光景了,迫不及待地翻身骑上,鱼一样东扑西跃,左右开弓。娘俩也都是被盘熟的沃地,任二爷尽情耕弄。仨人只搞得锦被翻腾,烛光摇晃,一张雕花描金大床“咯吱咯吱”大响,立马似要崩塌!

早饭后,守信要叫守慧过来商量事情。红霞临出门,丽芳叫住她叮嘱,等三爷身边没人再对他说,别让人听到。红霞点头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守慧来了。守信让丽芳跟红霞退下。

守慧神情惊异,问哥哥这些日都上哪了?守信嘴上漫应,眼珠子不打转地盯着弟弟脸,忍不住道:“你,你这是怎么啦?怎变成这样?身体不舒服?想罗影想出了相思病?你呀,书读得多,脑子成了死木疙瘩!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摆脱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入一个新女人的怀抱,再简单不过!你不是讲究清纯原味嘛,那就别的地方都不去,直接到春芳瘦马院,会做诗的,会弹弦的,会写字画画的,都有,个个还都是黄花大闺女,包你开心满意!”见弟弟一声不吭,话锋一转道,“好了好了,不谈这个,我晓得你听不进。直接说我的事吧。喊你来,是我遇上了难处要你帮忙。

这如今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家被抄了,银子没了,官府还在千方百计追捕,这些情况我不说你也晓得,但还有一桩你不晓得。”

守慧问:“什么?”

守信恨恨道:“妈的,草上飞这混账王八蛋,明明是缉私营奉盐运使衙门之命抓的他,可他偏偏认定是我做的手脚!我做什么手脚了?我凭什么要做手脚?况且,我有那么大能耐吗?我跟他讲,可他不信,居然打了我埋伏,把我关起来!这王八蛋!”

守慧从没见过二哥发这么大火,转脸看看,所幸门窗关得严严,外面听不到。

守慧低声问:“怎么又放你回来了?”

守信苦笑笑:“放?他们不可能发这种善心。我是跟他们谈了条件。第一,我肯定没做什么手脚,你们说我做,证据呢?第二,你们放了我,回去我给你们送五万两银子,一点小礼,算是给草上飞压惊。他们听我这么说,也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嫌五万太少,一下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我也跟他们豁出去了,说,二十万放在以前对我康某九牛一毛,但如今如若坚持这个数,干脆把我剐了!到最后,议定十万,让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