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家小兔 Part 07 The Runaway Bunny(第3/5页)

还是平常的一天,我跟贝基开着“漂浮科学实验室”到海上记录各种数据。我装作特别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要是能跟她一起去帕尔默站,那可太棒了。结果她焦躁情绪瞬间爆发!不!老百姓不准去那儿!只有相关工作人员才行!要去得等五年!那是全世界科学家都梦寐以求的地方!她花了好多年写申请!

那天晚上,贝基跟我告别。我挺吃惊的,因为我们离帕尔默站还远着呢,但凌晨三点要来一艘船接她。原来在南极有个无形的交通网,有点像微软的班车。都是在海上做研究的船,总是按照一定的路线循环往来,把人和物资运到各个观察站,很多时候会和游轮的航行路线会合。游轮当然也会为这个偏远研究站运送一些物资。

我只有区区六个小时,根本不可能说动贝基带我去帕尔默站。我躺在床上正绝望着呢,三点的钟声响了,一艘橙红色的巨船慢慢开过来了,就是劳伦斯·M.库尔德。

我跑到寄存室,占据有利位置,以便随时开溜。浮坞上堆着贝基的东西和五十箱鲜货。我看得出来的有橙子、南瓜和白菜。一个样子看着还很困的菲律宾人把箱子一个个搬到一辆漂在水上,没有人的“十二宫”上。突然,他塞了一箱子菠萝给我。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些天我一直跟贝基去做监测工作,这个人以为我也是个科学家。我接过那箱菠萝,跳进那艘“十二宫”,爬到库尔德号的浮坞上,把箱子一个个搬上来。那群俄国佬,只想着搬箱子。“十二宫”搬空了,我想确认一下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成了,就轻轻地朝那个菲律宾人挥了挥手。他自己一个人开着船回“爱兰歌娜号”了。

我就这么真真正正地踏上了劳伦斯·M.库尔德。最棒的是,我下“爱兰歌娜号”的时候没有刷磁卡。所以他们那边根本没有我离开的记录,可能要到乌斯怀亚才会发现我失踪了。到那个时候,我肯定都联系上你了。

我转身看了一眼“爱兰歌娜号”,点点头表示感谢。接着,我模模糊糊地看着贝基在那边把一些物资往“十二宫”上装。我本来就不喜欢她,这下子更不理智了,心想,我干吗需要贝基啊?她又管不着我。

我自己溜到船中间,穿越了一条条迷宫一样的走廊,里面飘散着腐臭的气息,那是柴油、油炸食品和香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最后,我找到一个小小的休息室,那儿有一套毛茸茸的彩色沙发和一个笨重的电视。我就坐在那儿,发动机“嗒嗒嗒”地发动了。我就坐在那儿,船开了。我继续坐在那儿。然后睡着了。

是贝基的尖叫把我唤醒的。大概早饭饭点儿前后,有些水手看到我睡在那儿,就到处去打听。好在,我们离帕尔默站只有六个小时的路程了。贝基决定,把我交给艾伦·埃德尔森处理。此人是南极事务的运营经理。剩下的整个旅程当中,我都是被软禁在休息室的犯人,也是大家好奇的对象。总有俄罗斯科学家探头进来,我看电视上的《再生之旅》,他们看我。

一到帕尔默,贝基就拽着我的领子,把我揪到“伟大领袖”艾伦·埃德尔森面前。结果让贝基失望了,我说我会免费为他们工作,而且绝不抱怨艰难困苦,艾伦激动得不行。

“但她怎么住啊?”贝基都快哭出来了。

“就住‘库尔德号’啊。”艾伦说。

“但床位都排满了呀。”贝基说。

“好吧,”艾伦说,“我们说是那么说嘛。”

“但她没带护照!在‘爱兰歌娜号’上!”

“那是她自己的问题了,对吧?”

我俩看着贝基气呼呼地走了。

“她的申请真的写得很好呢。”艾伦鄙视地说。她之所以对我这个态度,秉持的理念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我感觉冰天雪地一下子变得春暖花开。

她把我交给麦克,波士顿人,前任州参议员。这位仁兄特别想来南极,所以接受了专门训练,成了一名柴油机技工。麦克给我安排的工作是给发动机机座周围的甲板打磨和上漆。他递给我一沓工业级别的砂纸。打磨之前,要先刮一下木头。我有一把泥子刀,比较钝。我想应该可以去厨房借块磨刀石。

“她来了。”我进去的时候艾伦说。她一直在跟主厨聊天。艾伦指着一个野餐桌。我很听话地坐下来。

她拿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走过来。

屏幕上是“维基百科”介绍我的页面。后面有个链接是《艺坛》的网站。(说句题外话,这儿的网速真是我见过最快的了,可能因为这是军事基地吧。这儿应该有一句宣传口号:“帕尔默站:为冰而来,为网而留。”)

“你做的事儿可不对哦,”艾伦说,“溜到‘库尔德号’上,再溜到这儿来。我只是不想让贝基太激动而已,免得她到处去说,影响不好。”

“我明白。”

“你想干什么?”她说,“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想给我女儿寄封信。不发邮件,真的是寄信。要在十七日之前寄到西雅图。”我一定要让你收到这封信,比伊,要在“爱兰歌娜号”回到乌斯怀亚之前,这样大家就不会担心了。

“明天就会送邮件出去,”艾伦说,“能按时送到的。”

“还有,我想试试设计那个南极点的研究站。但我得亲自去那里感觉一下。”

“啊,”艾伦说,“我还在想呢。”

艾伦开始跟我解释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只有麦克默多站才有飞机去南极点,而麦克默多距离帕尔默有2 100海里。不过去麦克默多相对还算容易。坐飞机去南极点就完全不同了。相关的规定很严格,只有“机要人员”才能去。而我呢,我的到来,重新定义了“非机要人员”。

她这番话说到一半,我差不多听明白了,艾伦·埃德尔森在给我搞“打一巴掌喂个糖”那一套呢。这个过程一共分四步:第一步,事无巨细地解释一下你提出的要求是多么不可能满足;第二步,你表达巨大的歉意,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开口,然后提出要不就算了;第三步,对方说不管多难还是想到了实现的办法;第四步,对方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结果现在反而变成你欠她的。

我们很专业地扮演了各自的角色。艾伦不断地讲各种难处,我就低声下气地为自己无礼的要求道歉。我遗憾而乖巧地点头离开,继续做我的打磨工作。五个小时后,艾伦又把我召唤到她的办公室。

“你运气挺好的哦,”她说,“我对怪人、奇人和天才有种没道理的偏爱。麦克默多到南极点附近的飞机,我给你争取了个位子。六个星期之后起飞。你五个星期后从帕尔默启程。全程要飞三个小时,你只能站着。因为飞机上堆满了探空气球、奶粉和燃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