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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玛丽带来了医院再也容纳不下的病患,她问:“床位准备好了吗?”

“嗯。我们准备了两个病房,每个都有十张床位。”

“很好,我全都需要。”

他们帮着把病人送入临时病房,在病床上安置好,然后把他们留给那位受过护士培训的威廉照看。“一等有救护车空出来,我们就把重症患者送来。”玛丽说着,和丹沃斯一起走到方庭中去。

雨完全停了,天色明亮了些,好像将要放晴一样。

“类似物什么时候送来?”丹沃斯问。

“最快要两天。”玛丽回答。

他们走到了学院大门处。玛丽倚靠在石头门廊[廓]上:“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打算来上一次时间旅行,去到某个没有流行病,没有苦候,没有担忧,没有无助的世纪。”她用一只手理了理灰白的头发,“去某个危险级别不是十级的地方。”她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只是没有那样的地方,对不对?”

丹沃斯摇了摇头。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国王谷?”玛丽说。

“你说你在世界大流感爆发时期参观过那里。”

玛丽点了点头:“开罗被隔离了,所以我们不得不从亚的斯亚贝巴乘坐飞机,在接下去的路途中我贿赂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让他把我们载到国王谷,所以我才能看到图坦卡蒙的墓。”她说,“那是多么莽撞的行为呀。大流感已经扩散到了路克索,我们差点就被隔离了。我们遭到了两次枪击。”她摇了摇头:“我们也许会被杀死的。我姐姐不肯从车上下来,但我沿着阶梯走下去,直到陵墓的大门口,然后我想,当卡特发现它的时候,它就是这样子的……”

玛丽看着丹沃斯,目光却越过他落在不知名的远方,陷入回忆之中。“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一幕——站在那儿,在那紧闭的大门前。即使是现在,我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它。”她睁开了眼睛,“也许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等这一切结束以后——图坦卡蒙国王的陵墓入口。”

说完,玛丽向大门外探了探头:“噢,天哪,又开始下雨了。我得回去了,一有救护车我就会把重症患者送来。”她向他投来一道犀利的目光,“你怎么没戴上你的口罩?”

“那会让我的眼镜起雾。你怎么没戴上你的?”

“我们的口罩用完了。你进行T细胞增强术了没?”

丹沃斯摇了摇头:“我一直没时间。”

“挤时间,”玛丽说,“还有,戴上口罩。要是你病倒了,就帮不上伊芙琳一点忙了。”

我现在就帮不上她一点忙,丹沃斯想着,走回自己的房间。我进不去实验室,我找不到一个技术员到牛津来,我找不到贝辛格姆。

他拼命在脑中搜寻着还有什么可以联系的人。他已经查过了苏格兰每一处机票代订点,每一个钓鱼向导和每一个船舶租赁处。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也许蒙托娅说对了,贝辛格姆根本就没在苏格兰,也许他正和哪个女人在热带某处度假呢。

蒙托娅。他彻底把她抛到脑后了,自从圣诞前夜礼拜仪式之后他就再没见到过她。她一直在找贝辛格姆,想让他签署许可证,这样她就能离开隔离区回到发掘点了。也许她已经找到了贝辛格姆了。

他环顾四周,想起来等候室外边的走廊里有一部,便朝那儿走去。要是蒙托娅已经找到了贝辛格姆并且得到了许可证,她会直奔发掘点而去。

泰勒女士和其他四位身体安好的钟乐手正在他的房间里,芬奇也在。他们正站成一圈,弯曲着双膝。芬奇一只手拿着一张纸,嘴里低声地数着拍子。“我刚刚去病房把护理人员安排好了,”他羞怯地说,“这是威廉的报告。”他把报告交给丹沃斯,匆匆溜走了。

泰勒女士和那四位乐手收拾着鸣钟盒。“安德鲁斯先生打过电话来,”泰勒女士说,“他让我转告您破解防火墙没有成功,您还是得用布拉斯诺斯学院的控制电脑。”

“谢谢您。”丹沃斯说。

泰勒女士出去了,那四位乐手也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出。

丹沃斯给发掘点打了个电话,没人应答。他给蒙托娅的公寓、她在布拉斯诺斯学院的办公室打过去,都没人接听。丹沃斯一边听着话筒里的等候音一边看威廉的报告。星期六一整天和星期天上午巴特利都在发掘点工作,威廉肯定是联系了蒙托娅才得到这个信息的。

丹沃斯突然想到发掘点。它是露天的,在威特尼乡下一个国民信托组织所有的农场里。那儿也许有动物,而巴特利有一天半的时间待在那儿工作,挖掘泥土,那是一个与病毒宿主发生接触的绝好时机。

这时,科林进来了,他浑身湿透了。“布告贴完了。”他说着,在粗呢包里翻找着,“明天会从伦敦再送一些过来。”他翻出他的糖球,撕开包装袋,剥去糖纸,一口含进嘴里。“你知不知道谁正站在你的楼梯口?”他爬到窗座上,翻开那本讲中世纪的书,“威廉和某个姑娘正亲亲抱抱,说着肉麻的情话,我好不容易才挤上来。”

丹沃斯打开门。威廉不情不愿地放开一位穿着雨衣的小个子金发姑娘,走了进来。

“你知道蒙托娅女士在哪儿吗?”丹沃斯问。

“不知道。国家卫生局说她已经离开隔离区到发掘点去了,但是她一直没接电话。也许她在外面的教堂墓园里,也可能到农场的什么地方去了,所以没听见电话铃响。我想到用个扩音器来着,但是后来我记起这个女孩,她念的是考古学,于是……”他朝着那个小个子金发姑娘点了点头,“她告诉我说,她见过发掘点的工作日程表,巴特利被安排在星期六和星期天。”

“扩音器?那是什么?”

“您把它连到电话线上,它就能放大电话那端的铃声,以备有人在花园里或是在洗澡什么的。”

“你能在这个电话上接一个吗?”

“对我来说它们太复杂了,我知道有个学生也许会装。我回房间把她的电话号码拿来。”威廉和那位金发姑娘手牵着手离开了。

“你知道吗,要是蒙托娅女士在发掘点,我能带你穿过隔离线。”科林说,“那挺容易的。有很多地方没人看,警卫也不愿意待在外面,站在大雨里。”

“我没打算要突破隔离线,”丹沃斯说,“我们是要设法阻止这场流行病,而不是扩散它。”

“黑死病时期鼠疫就是这样扩散的,”科林把糖球从嘴里拿出来查看,它现在呈现出一种微黄色,“人们不断地想逃离这种病,但恰恰是这样把这种病带到了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