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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进去,我得听他做忏悔。”洛克神父说。

“不行。”伊芙琳回答。

洛克又开始敲门,声音更大了些。

“我不能让你进来,”伊芙琳说,“这是传染病,你会被传染的。”

“他有生命危险,”洛克说,“他得做了忏悔才能进天堂。”

他不会进天堂的,伊芙琳想,他把传染病带到这里。

文书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充血肿胀,他的呼吸里夹杂着微弱的杂音。他要死了。

“凯瑟琳。”洛克喊道。

奄奄一息,远离家乡,就像我一样。她也曾病倒,而她之所以没有丧命是因为他们都曾给予她帮助,伊莉薇丝、艾米丽,还有洛克。她可能会把他们都传染的。洛克曾为她做临终祈祷,他曾握住她的手。

伊芙琳轻轻地托起文书的头,让他平躺在床上,然后她走到门边。

“我会让你进来给他做临终祈祷,”她把门拉开了一条缝,“但我必须先提醒你一些事情。”

洛克已经穿上了法衣,摘掉了面罩。他把圣油和圣餐装在一个篮子里带来了,他把它们放在床尾的箱子上,看着呼吸越来越吃力的文书。“我得听他做忏悔了。”他说。

“不行!”伊芙琳说,“在我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之前你什么都别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文书得了瘟疫。这是一种可怕的疾病,几乎所有染上它的人都会死,它已经导致意大利和法国成千上万的人死掉了。”

洛克的表情暧昧不明:“你已经想起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的了。”

伊芙琳想,他以为我来到这个地方是在躲避瘟疫,如果我说是,他就会认为我是那个带来瘟疫的人,但在他的表情中却并没有丝毫责难的意思。

“是的。”她回答道。

“我们该怎么办?”他问。

“我们不能让其他人靠近这个屋子,你得告诉大家别让任何人进来。你得告诉村民们也待在家里,要是他们看到死老鼠的话,不要靠近。不能再在草地上举行宴席和舞会,村民们绝对不能在任何地方聚集。”

“我会告诉伊莉薇丝夫人别让艾格妮丝和萝丝曼德出门,”他说,“然后告诉村民们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文书在床上发出了窒息的声音,他们一齐转过头去看着他。

“对那些染上鼠疫的人,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洛克笨拙地发着“鼠疫”这个单词的音。

伊芙琳试着想起病人快死的时候,当时的人们都采用了什么疗法。他们给病人带来小束鲜花,让病人饮下掺有绿宝石粉末的液汁,把蚂蝗放在淋巴肿块上吸血,但所有这些方法都只是雪上加霜,除非是四环素和链霉素之类的抗生素才会有用,可是这些东西直到20世纪才被发现。

“我们得给他喝水,保持他的体温。”伊芙琳说。

洛克看着文书:“上帝一定会帮助他的。”

他不会的,她在心底应道,他也没帮。半个欧洲呀。“上帝不能帮助我们抵御瘟疫。”洛克点点头,拿起了圣油。

“你得戴上面罩。”伊芙琳边说边跪下捡起了最后一根布条,她把布条系在他的嘴巴和鼻子上。“当你靠近他的时候必须一直带着面罩。”她说着,希望他没注意到自己没带面罩。

“是上帝将它降到我们中的吗?”洛克问。

“不,”伊芙琳说,“不是的。”

“那是魔鬼带来的吗?”

“不是某一个人把它带来的,”伊芙琳说,“它是一种疾病,不是某一个人的错。如果能办到的话,上帝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可是他……”

“他不能来。”最后她草草说道。

“所以我们得代替他?”洛克问。

“是的。”洛克在床边跪下,他低头合十,然后又抬起头,“我知道上帝是出于某些良好的意愿才将你送到我们中来。”

她也跪了下来,交叠起双手。

“全能永生的的天主,求你垂允我的,”洛克祈祷着,“恩遣你的圣天使、从天降来,看守、保佑聚在此处的众人。”

“别让洛克染上这种病,”伊芙琳对着记录仪说,“别让萝丝曼德染上,在病菌播及肺部之前让文书死掉吧。”

洛克吟颂着祷文,声音就和当初伊芙琳生病时的一样,她希望这祷告也能像当初抚慰自己一样抚慰文书。当洛克祈祷的时候文书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胳膊上也开始出现细微的藏蓝色淤痕,这意味着他的皮下微血管正在一根接着一根爆裂。

洛克转过来看着伊芙琳:“这就是最后审判日吗?这就是上帝的使徒所预言的世界末日吗?”

伊芙琳回答道:“不,这只是一个困难时期,一段糟糕的日子,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死。过了这段时间以后就会有好日子了——文艺复兴、宗教改革、音乐盛典。人们再也不会因为这种病或是天花、肺炎什么的死掉。每个人都有足够的食物,他们的屋子即使在冬天也是温暖的。到处都灯火通明,还有不需要人去敲就能响的钟。”

他们的谈话让文书安静了下来,他的呼吸均匀了些,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你现在必须离开了。”伊芙琳把洛克带到窗口,她端给他一个盆子,“你碰过他之后必须洗手。”

“我们必须洗干净他用过的碗和勺子。”她看着洛克搓洗他的大手,“我们还必须烧掉他的衣服和绷带,那些东西会传染瘟疫。”

洛克在袍角上擦干了手,然后下楼去告诉伊莉薇丝她要做的事情,并带回一盆干净的水。文书又醒了过来,不断地要水喝。伊芙琳给他端着杯子,尽量让洛克远离他。

洛克去主持晚祷和敲钟了。伊芙琳在他身后关上门,听了听楼下的声音,但没听到任何动静。也许她们都睡了吧,她想,或是病倒了。她想起艾米丽曾经举着药膏朝文书俯下身去,艾格妮丝曾经站在床尾,而萝丝曼德曾被他压在身下。

太晚了,伊芙琳想着,在床边踱来踱去,她们都已经暴露在病毒中了。潜伏期有多久呢?文书被传染了多久呢?她试着回想起圣诞宴会时坐在他身边的人,跟他说过话的人。可当时她根本没注意过他,她一直在盯着盖文。她唯一清楚记得的是文书伸手去抢麦丝瑞的头巾。

她又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喊道:“麦丝瑞!”

没人答应,不过这并不意味什么,麦丝瑞可能睡着了或是躲起来了。

伊芙琳悄悄走下楼梯,可还是发出了声响。艾格妮丝扔下手中的玩具车爬了起来。“凯瑟琳!”她边喊边朝伊芙琳扑过来。

“小心!”伊芙琳用空着的那只手做出制止的手势,“这些炭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