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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勒隔着马斯基林的肩头看向地图。“如果从八千英尺的高空,大概很难分辨出来。”

格雷厄姆也点头表示同意。“尤其是在晚上。”

“也尤其是在皇家空军紧盯他们、高射炮又猛烈开火的时候。”马斯基林补充。

“可灯塔怎么办?”诺斯问,“那东西实在太大了,根本搬不走。”

“我们什么也不必搬,这就是这个计划最妙的地方。我们只需要在迈尔尤特湾布置类似亚历山大港的地面灯光和建筑物。一接获德国佬过来的消息,我们就把港口的灯光关掉,打开迈尔尤特湾的灯,再引燃一些预先埋好的炸药。火焰会把他们吸引过去,就像蜂儿扑向花蜜。”

事实上,英国空军的特纳爵士就曾创造过类似的假目标,命名为“Q点”,以诱使德国轰炸机远离英国的机场。他命令部下在机场外几公里远的地方装设两道平行的灯光,模拟出机场跑道的样子。随着战事进行,特纳又发展出更复杂的“K点”,以保护工厂和大型机场免于在白天遭受敌军空袭。然而,在一九四一年六月之前,没有人敢像马斯基林这样针对亚历山大港提出类似的构想,毕竟这座港口不像从夜间的高空中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的机场跑道,敌人根本不可能弄错这座广阔的港口以及旁边的亚历山大城。

杰克·福勒提出质疑。“那第二天早上怎么办?”他问,“如果敌人的侦察机回来察看轰炸效果呢?”

“那就要用一点手段了,杰克。当观众听见我祖父的声音从空中发出时,他们就完全相信他真的坐在吊灯上面。同样,只要德国的侦察兵看见亚历山大市出现一些断壁残垣,就会相信他们已正确击中目标。我们只要布置一些碎石场景便行了,这种方法彼得·普劳德曾在图卡鲁格成功运用过,我们在这里也能这么做。”

汤森德仍有些怀疑:“法兰克说的还没解决,那座灯塔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用一个架在长杆上的大灯就能替代,从空中根本无法辨别它的高度究竟有多少。只有透视的问题需要解决,但我们一定可以克服。”

格雷厄姆凝视这张地图好一会儿,最后才发表意见。“我想我们可以用木头做出灯塔的构造,”他说,但底气不足,“也许还可以用灯光投射造成月光下的阴影效果来蒙过敌人的眼睛。”他瞄了希尔和罗布森一眼,然后耸耸肩。“我们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罗布森笑了起来:“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试试女巫扫把。”

到了早上,魔术帮已有了初步的计划。当他们把构想呈给港区防卫指挥官时,指挥官虽然因为这些构想缺少魔术成分而有点失望,但还是批准实施,同时调拨大约两百名工兵和平民劳工。

次日,荒无人烟的迈尔尤特湾被封锁起来,开始秘密进行诱饵港口的建造工作。他们使用夜间航拍图为蓝本,工兵部队比照亚历山大港地面灯光的分布,在迈尔尤特湾的泥地和沙滩上竖起数以百计的灯架,再用电线一一串起来,宛如在玩一个复杂的“连连看”游戏。在木匠格雷厄姆的指导下,他们用夹板在湾区建造了大小形状各异的假屋,有些假屋中还预藏会喷火冒烟的火药,以模拟出被德军飞机炸中房舍的样子。

希尔被派去和海军士兵一起工作,监督他们建造一支以帆布和支架构成的小舰队。他们在这些假船上挂上海事信号灯,又在湾区中遍插木头灯柱,以制造出大量舰船抛锚停泊在港中的假象。

罗布森和福勒负责建造假灯塔,他们用六根长木头撑起一个夹板结构,并在上面装设数具探照灯。一位颇具巧思的工兵技师设计了一个定时器,可依序点亮这些探照灯,以制造出灯光旋转的样子。他们戏称这个假灯塔为“罗布森灯塔”,但它和真正的法洛斯灯塔一样,也能在敌军轰炸机接近时切断灯光。不过,在他们关掉灯光前会故意留给对方飞行员足够时间,好让他们以这座假灯塔作为辨别方向的依据。

身为这场表演的导演,马斯基林必须亲身参与所有环节。他似乎随时会出现在每个地方,忙着监督工程进度、解决现场问题、重新设计伪装道具,甚至催促动作太慢的工人。“这和在皇家歌剧院进行一场演出没什么差别,”在驾车返回真正的港口时,马斯基林对诺斯说,“剧本已经有了,我们要做的只是搭起背景,然后让演员进行排练。”

诺斯坐在他旁边,偶尔提供一点意见。他很清楚,只有全心投入工作,才是马斯基林最快乐的时候。但他也纳闷,究竟是这位魔术师天性喜欢工作,还是因为工作能让他忙得忘却一切烦忧?

所有灯光开关都连到法洛斯灯塔高处的主控台,由马斯基林和诺斯在此负责操控。尽管诱饵港的规模比实际的港口略小,但他们费了不少功夫,精心让诱饵港呈现出和亚历山大一样的地标,并保持相同的比例。只要诱饵港的比例与真港口一致,德军飞行员就很难发觉港口的大小差异。

汤森德负责“破坏”真正的港口。他在许多地方堆积石块,并盖上防水布,故意布置成断壁残垣的样子以供德国情报人员拍照。此外,为了加深敌军侦察员的印象,工作人员还制造了一些“残骸”,他们在帆布上漆上边缘呈焦炭色的弹坑,准备吊挂在建筑物上,以模拟出受轰炸损害的场景,并且从垃圾场拖来报废的卡车与吉普车,布置在假弹坑附近,同时还在街道和屋顶上遍撒纸糊的砖块和石头。在港口,他们在舰船上布置碎裂的木头,又把三根真正的木头桅杆竖在阴暗的海水中,以制造出舰船被炸沉的假象。

为了让假象看起来更真实,马斯基林希望能把护卫亚历山大港的探照灯和高射炮台全移到诱饵港口去。港区防卫司令鲁特里奇上校只勉强答应移动灯光,却拒绝把为数不多的高射炮也搬过去。“那里除了沙子泥土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固执地说,“我不可能把炮兵调离亚历山大港去保护一个空沙滩!”

但高射炮是绝对必要的,马斯基林态度坚决:“如果德国佬没遭遇平常的‘欢迎’,他们就会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在剧院里我们常说:‘给观众预料之中的东西,他们就会满意地回家。’这就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

“这点我很清楚,”鲁特里奇说,“但是我别无选择。”他的门牙之间有道很大的缝隙,使他说话时不断发出嘶嘶声,让有些字眼听起来很像炸弹飞来时的声音。“这里是整个中东地区最重要的港口,而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它。假如你的计划出了差错……我是说万一,这谁也说不准。如果风声走漏给哪个埃及人知道,而他们又刚好认识哪个家里有发报机的家伙,到时怎么办?我一定会在历史上留名,自己的港口被摧毁了,而我竟然去保护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海滩,人人都会认为我是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