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升的太阳(第3/7页)

时值严冬,双方的主要军队几乎都毫无活动。每天每处都有出其不意的小战斗,一些小城池在双方手中争来夺去,双方有输有赢,彼此得失的规模相当。市民们此时虽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军人,却能遵守纪律,积累经验。有几个领袖开始崭露头角,但还不足以闻名全国,因为他们的影响还只限于地方一隅。尽管人们的感情沸腾,但两派在对待对方的态度上还是彬彬有礼,都没有完全消灭对方的意图。保王党虽然有时奸淫掳掠,又无远见卓识,却并不凶残;长老会会员虽然为人严峻,奉教若狂,却仍然尊重法律与人道。在历代内战中,这样的先例很少。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虽各为其党,却不曾永远断绝往来,当有需要时,仍能彼此相助。俘虏们只要答应不再打仗,大多数就被释放了。只有鲁珀特亲王的残忍野蛮引起人们的愤怒,群众一提到他,无不表示反对与憎恶,把他看作一个粗野无教化的外国人。虽然各处都在进行战争,但那种促使战争加速了结的狂怒并不曾出现,双方好像都害怕过重地打击对方。议会和国王都继续在那些无关大体的辩论和毫无结果的会议中浪费时光。

2月中旬,王后的归来推动了事态发展。王后在荷兰待了一年多,显示出非常灵巧的活动能力,她能够使保守谨慎、热爱共和的荷兰人关注她的事业。英国贵族在荷兰很有势力,她的女婿、荷兰的州长,当然会全力支援她。议会也曾派出沃尔特·斯特里克兰前往荷兰首都海牙,请荷兰联邦不要忘记当日英格兰曾出力帮助他们取得自由,因此现在他们至少应该保持中立。但是荷兰人不听,公然对他表示恶感。斯特里克兰等了很久才得到召见,最终只得到政府模棱两可的宣言。王后带着四艘装满军械、火药、军官与战士的船返回英国,议会立即命海军上将巴顿进行拦截。1643年2月22日,王后的船队在伯林顿上岸,巴顿才追上他们。巴顿炮击该地,炮弹落在王后的住房上,甚至她的卧室里。她匆匆起床,在乡下躲避了几个钟头。不久,全国都在传播她面对危险如何勇敢的消息。纽卡斯尔勋爵带领一队士兵护送她到约克,乡绅们欣喜若狂,满腔愤怒地声讨那个叛徒巴顿。许多天主教徒赶来投靠王后,纽卡斯尔勋爵不久就发现,他的麾下已经有为数可观的士兵。王后继续住在约克,她并不急于和丈夫会合,宁愿自己一人发号施令。只要有人献策,王后都肯倾听。尽管她内心最中意的是暴力的计策,却仍很小心地表示对所有效忠的人都一视同仁。同时,她秘密和议会的某些领袖们谈判条件,并颇有成效。斯卡巴勒的守将休·乔蒙德利曾在一个月前打败过一批保王分子,却在3月底答应把该市镇交给王后;约翰·霍瑟姆爵士也有意打开赫尔的城门,请王后进来,而当初他曾很无礼地闭门不许国王进城。总之,整个北方的保王党都充满热忱和希望。议会派却忧心忡忡,保持沉默,三番五次地写信到伦敦求援。

议会自身也觉得很为难。刚开战时,议会预期可以迅速成功,不料加税使人民口出怨言。现在有人建议重新讲和,同时建议为证实双方的诚意,应在开始议和时就遣散各自的军队。本杰明·拉迪亚德爵士赞成这个提议,他说:“我们不能像在日耳曼那样打仗,如今我们四面环海,只能像在斗鸡场内打仗一样。除了拿我们的头颅与肋骨和敌人拼命之外,再无坚固的堡垒。有人在本院说过,我们的良心迫使我们去惩罚杀害无辜的凶手,但是先生,今日若不尝试议和,那么将来所流的无辜的血,由谁去负责?流血伤亡是莫大的罪孽,它污染了大地。我们为什么还要将这片土地污染下去呢?”2月17日,这个提议被否决,不过多数票只比少数票多三票。拉迪亚德的话被许多好心人传诵,下议院的领袖们一想到要被迫求和,就不寒而栗。因为他们知道,只有接受会对下议院造成致命伤害的条件,才能换来和平。但最终他们还是让步了。3月20日,双方进行初步磋商之后,议会派五个委员前往牛津,奉命在二十天内先讨论停火,然后谈判和约。

国王礼貌地接待他们,他们也卖弄排场以显示尊严。但是谈判一开始,那些华丽的排场就不起作用了。议会和国王都不能接受对方的条件,因为这些条件在战争开始前就被不客气地拒绝过。国王与下议院的领袖们都不愿让步。王后从约克写信给他,劝他不要讲和,她因为国王不经自己同意就开始谈判而感到不快。她对丈夫说,若不能正式派卫队保护她,她就要离开英格兰。国王密令驻扎在牛津的军官们递呈文阻止停火,议会委员们在私下谈话的时候,竭力以未来相恐吓,也是枉然。几个从苏格兰来的委员,请他召集苏格兰议会,表示愿意居间调停,国王也不听,还警告他们不许干预英格兰的事。最后,他答复委员们,他愿意到议会,条件是会议地点必须迁到一个离伦敦至少二十英里的地方。议会一得到这个答复,立刻让委员们连夜赶回伦敦。

议会委员们在牛津的行动,尤其是他们与国王和宫廷的交往,使主战派对他们无法信任。此时的情形很不妙,事事都暴露出分裂的迹象,但人们又想加以掩饰。春天到了,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必须考虑战争的问题。就在委员们回到伦敦的那一天,埃塞克斯又出发了。汉普登仍主张立刻开往牛津,围攻国王,但埃塞克斯或是由于不够自信,或是由于对成功感到不安,拒绝了这个冒险的计划。他仍然驻扎在牛津和伦敦之间,决定为议会安全着想,先攻克里丁。

4月27日,里丁被围十天后终于投降。汉普登再度提议攻取牛津,埃塞克斯坚决不肯。他绝不是一个怀有二心的人,更不是畏缩不前,只是一直怀着不忍作战之心。正因如此,战事还没开始的时候,下议院里就有人愤怒地反对他,甚至提出能否撤换他。据说有人提议由汉普登接替他。不管汉普登有没有统帅军队的能力,他在埃塞克斯麾下只能当一个上校。自开战以来,别的人都已经取得更为独立的地位以及更大的荣誉。在北方,费尔法克斯和他的父亲,一直以最大的勇气和纽卡斯尔勋爵争夺这片地区的控制权;曼彻斯特勋爵成为东方诸郡的盟主,曾给北方和中部各郡的议会党提供过有力支援,手下有好几队组织完善的民团随时准备出征;克伦威尔上校也已在同一地区以各种惊人的战绩闻名,他的神机妙算和指挥有方,证明了他的天才和能力;西方和南方,有位威廉·沃勒爵士击败过几队保王党,在三个月之内攻下好几处地方,因而获得“征服者威廉”的称号。有人说,议会何愁没有将军和军队?因此,如果埃塞克斯拒绝去征讨保王党,那么他必须让位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