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罗勒水妖(第3/4页)

“唔,”阿特沃回答,“那是旖旎岛,皇家之岛。”

“岛?它看起来像座山。”

“这儿的地势太平坦了,你看不到水。巫河和露河在旖旎岛的这边碰头,然后各自从两边绕过去。另一边是浮沫海湾和赖尔海。那边的城堡是伊斯冷。”

“它看起来真大。”

“是啊,”阿特沃说,“他们说伊斯冷城堡里的房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我可不知道——两边我都没数过。”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河流交汇处,而里奥夫发现,从某种角度来说,伊斯冷的确是在岛上。露河——就是他们在可怜的、业已毁灭的布鲁格镇旁渡过的那条河——在这里和另一条宽敞的大河——巫河——汇流。巫河十分广阔,约有半里格宽,这两条河在山势最险要处的底部汇聚,形成了一片湖泊。

“我们得搭船过去,”阿特沃说,“我还得决定该怎么介绍你才合适。我不清楚你还能不能得到那份活儿,可我们会弄清楚的。要是不行,就到我在豪德沃普恩的宅子来,我会给你留个职位。”

“感谢您,领主大人。”

“叫我阿特沃——就像当初那么叫我吧。”

等他们看见渡口时,里奥夫开始担心他们跑到了一支军队的营地里。等更接近了些,他发现如果这是支军队,也是支东拼西凑又毫无章法的军队。帐篷和马车之间狭窄的道路和广场构成了一座迷宫,几乎就像座临时拼凑起来的城市。烟雾从几处炉灶处盘旋直上,但没有他料想的那么多。他想起吉尔墨说过木材变得紧缺了。

人手可一点都不紧缺。里奥夫觉得有好几千人聚集在这,大多数人不在马车和帐篷里,而是躺在毛毯甚至是地上。他们看着两轮车经过,脸上流露出五花八门的神情——大都是贪婪、愤怒和无助。

这片贱民宿营地的中央显得井然有序,有众多打着国王旗号的帐篷,以及不少身着宫中服色的人。当他们接近这片营地时,有个中年男子挡住了去路,眼中流露出果决的神色。

“让路。”车夫说道。

那人没理睬他,而是抬头看着阿特沃。“领主大人,”他说,“我认识您。我年轻时做过您城市的守卫。”

阿特沃低头注视着他。“你想要什么?”他问道。

“我的妻子,领主大人,还有我的孩子。我求您把他们带进城去。”

“然后让他们待在哪?”阿特沃温和地发问,“如果城里还有地方,你们就不会再待在这了。不,他们还是待在外面的好,我的朋友。”

“不是这样,领主大人。恐惧在此横行。每个人都在谈论战争。我不是被吓大的,阿特沃领主大人,可我已经给吓着了。而且这里很潮湿。下雨的时候,我们没地方可以躲雨。”

“你们在城里也得不到这些,”阿特沃满怀歉意地说,“在这你们能有水可喝,有柔软的地面,至少还有些食物。在那儿你们只好用石路做床,用窗户边倒下的尿来解渴。”

“可那儿有墙。”那人说着,语气变为恳求。

“你害怕的东西不会因墙壁而止步,”阿特沃说。接着他挺直身体,“你的名字,给我提个醒,阁下。”

“简·瑞德艾弗森,领主大人。”

“跟我到城里去吧,瑞德艾弗森法赖。你会亲眼看到那里没有能容纳你家人的地方,至少现在没有。另外,我还要给你一项工作——负责给这些人分配食物、衣服和住处。我相信你能这样为家人着想,就能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我会时不时过来检查你的工作。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瑞德艾弗森鞠了一躬。“您太慷慨了,大人。”

阿特沃点点头。“现在我们该走了。”

他们乘上渡船,开始了穿越河面的短暂旅途。那城堡仿如山峦,耸立在高处,而城市就像山坡般向下绵延,数量庞大的黑顶房屋在围绕城市的高墙边止步。

在他们接近宽敞的石制码头时,里奥夫看到的景象与河那边几乎相同。好几百人在码头远端挤作一团,只是这儿没有马车和帐篷,而他们的神情显得更为绝望。

“你说你当过我的守卫。”阿特沃对他们的新伙伴说,“现在你在为何人效命?”

“我听说东面御林附近的土地收成好。十年前我搭了辆货车过去,建了个农庄。”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无力,“然后荆棘王醒了,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然后那种黑色的蔓藤就长出来了——然后情况就更糟了。”他抬起目光,“到现在我还时不时地能听到邻居们的尖叫声。”

“他们被杀了?”

“我不知道。传说里说——我不敢冒险去瞧,您明白吗?我得为我的孩子们着想。可我还是觉得他们就在我背后,我还能感到我的骨头在哆嗦。”

里奥夫觉得他的骨头也在哆嗦。这世界变成了什么样?是否末日即将到来,而天空也会裂开,就像破锅子的碎片那样掉下来?

他们抵达码头时,人群朝他们逼近,可城市守卫把他们推了回去,清开了一条道。过了一会儿,城门嘎吱作响地打开,他们进到了城里。

这条路引领他们走进一片庭院,随后穿过第二道城门。他们头顶城墙上的守卫仿佛根根竖立的鬃毛,可他们显然认得阿特沃,因此内门也开了。

通往城堡的主干道蜿蜒着穿过城市,就像一条巨大的蛇朝山顶爬行。他们颠簸着经过被数千年的雨水和烟尘变得斑纹累累、腐朽不堪的古老的大理石礼拜堂,那里有着直指天际的尖顶房屋,白墙红边的村舍紧紧相连,只在相隔之处空出狭窄的小巷。里奥夫背倚马车坐起身,想要看个真切。大部分建筑都建在两块高度不同的平地上,上方那片显得略为突出——另有好几栋建在第三块平地上。

他们的车轮滚入另一座广场,广场中央竖立着一座饱受风雨侵蚀的雕像,那是个脚踏有翼巨蛇咽喉的女子形象。毒蛇在她脚下蜷缩翻腾,而她的面容如北风般冰冷而傲慢。

广场上聚集着将近百人,有一阵子里奥夫还以为那是群暴民,可随即听到了清脆的女高音,这让他身体坐得更直。在雕塑那宽阔的底座处,有一群演员在表演,乐器手和歌手组成的小小乐团在为他们伴奏。乐器很简单——只有低音小克洛琴,一面鼓和三根风笛。等里奥夫来到跟前,刚好有个女子停止了歌唱,同时另一个穿着绿色长服和镀金王冠的女子把歌词表演出来。演员们似乎在向王座上的一名男子致辞。里奥夫听不清歌词,因为人群中爆发出的笑闹声完全盖过了歌声,可那调子很简单,是首相当有名的酒馆歌谣。

坐在王位上的男人站了起来,咧嘴傻笑。“等一会儿,”里奥夫说,“我能听听这个吗?”